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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聖靈月刊第374期2008年11月)
主題特寫:從詩篇九十篇1-15節談數算日子

若嵐

我們一生的年日是七十歲,若是強壯可到八十歲;但其中所矜誇的不過是勞苦愁煩,轉眼成空,我們便如飛而去。誰曉得祢怒氣的權勢?誰按著祢該受的敬畏曉得祢的忿怒呢?求祢指教我們怎樣數算自己的日子,好叫我們得著智慧的心(詩九十10-12)。

1970年,臺灣正逢經濟起飛,工商蓬勃發展,我大學畢業,以國際貿易所學,迅即進入外商機構。當時年輕氣盛、志比天高,工作幾年後,為增廣見聞、多方面充實,常fire老闆,另擇高枝而棲。

喜歡挑戰、多變、創新的個性,讓我無法忍受刻板、沉悶、老死一生的公務員或教書生涯,雖曾有機會,卻不甘自陷青春於囹圄,何況當時薪資落差甚鉅,因此我寧可享受商場上五光十色、刀光劍影,和縱橫各處的刺激、快感。

在這樣的理念下,日子快樂豐富、絢麗多彩,一切新鮮奇妙、恩寵美好都落己身,以為人有無限潛能、未來,只要努力、盡心、敬業,必戰無不勝,卻不知「若非耶和華建造房屋,建造的人枉然勞力;若非耶和華看守城池,看守的人就枉然儆醒。」(詩一二七1),一切乃真神賞賜機會和保守所致,然幼稚如我,當時竟心擁天地、圖展翅任翔。

三十多年來,國際多次能源危機,台灣政治、社會環境變遷,產業大量外移,經濟由農業而工商而科技,我也在時間的熬燉下,由單身走入婚姻,由生澀而成熟,由固執而圓融,卻也在市場小販對我的招呼稱謂變化下,先是小姐、太太,繼而大姊、阿桑,進級到阿嬤。

我清晰瞧見歲月之手,神奇地把春水叫寒,把綠葉催黃,把花苞落紅,不知不覺,我走入滿園秋紅,青絲不再、朱顏已改。

雖然,我仍自以為年輕,猶覺寶刀未老,而依然遊走職場,策馬中原,馳騁追逐。其間,也曾風雨如晦,也曾深谷高山,但一切就像行事曆裡的註記,總在一番峰迴路轉、任務達成後,圓滿勾消。我欣慰自己仍對國際貿易有所貢獻,欣慰自己仍對人情世事有所掌握,更感謝神讓我諸事亨通,所行的盡都順利。

然而「其實明天如何,你們還不知道。你們的生命是什麼呢?你們原來是一片雲霧,出現少時就不見了。你們只當說:『主若願意,我們就可以活著,也可以做這事,或做那事。』」(雅四14-15)

自2000年起,到2008年止,諸多病痛,疾風驟雨般接腫而至,臨到外子。八年來
他歷經:

2000年膽囊炎、切除膽。
2001年肝膿瘍,兩次肝穿刺,同時罹患糖尿病、高血壓。
2002年壺腹癌,摘除脾臟、胰臟、十二指腸。
2006年急性心肌梗塞,裝了支架。
2007年腦出血性中風,右側身軀受創。
2008年1月和9月兩次肝昏迷,不醒人事數日。

林林總總,十項重大疾病,他囊括數項、身列殘障,從此改變了家園的氛圍,也改變了我的生涯規劃。多次進出醫院、長期調養復健,身心受創,他似將殘火、油盡燈,軟弱至極,次次縱橫生死間,次次過關斬將,固然一切再也走不回從前。

他在各方面已不復往昔,但感謝神特別恩待,患難中,無數刻骨銘心的無奈、無助、無能,卻驅使我們真正認識主的權能,而全然地、甘心地、願馴服主前,任憑祂引領,明白一切乃掌握在神手中,人縱能高明地運籌帷幄,唯有「主若願意」方可成事。

同時段的數年裡,至親友好日漸老化魯騃,親人長輩枯葉似──隨風飄逝,更有青春生命抵不住病魔的蠶蝕鯨吞,導致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哀慟……。

輪番不停在身旁上演,八年裡多次探視醫院病患,和參與將近三十場告別式,次次生離死別、深沉、內斂的哀淒,令我心緒上有難以承受之重和慟,加上本身體能日漸衰敗,有段時間我身陷泥澤,自拔不起,若壓傷蘆葦,油盡燈枯,而興「我真是苦啊!誰能救我脫離這取死的身體!」的吶喊。

然而經上之言:

凡事都有定期,天下萬務都有定時。生有時,死有時;栽種有時,拔出所栽種的也有時;殺戮有時,醫治有時;拆毀有時,建造有時;哭有時,笑有時;哀慟有時,跳舞有時;拋擲石頭有時,堆聚石頭有時;懷抱有時,不懷抱有時;尋找有時,失落有時;保守有時,捨棄有時;撕裂有時,縫補有時;靜默有時,言語有時;喜愛有時,恨惡有時;爭戰有時,和好有時(傳三1-8)。

這樣看來,做事的人在他的勞碌上有什麼益處呢?我見神叫世人勞苦,使他們在其中受經練。神造萬物,各按其時成為美好,又將永生安置在世人心裡。然而神從始至終的作為,人不能參透(傳三9-11)。

靈光乍現,讀經中,我咀嚼著這些經節,真是道盡人生本質和人的卑微,的確:

祢使人歸於塵土,說:你們世人要歸回。在祢看來,千年如已過的昨日,又如夜間的一更。祢叫他們如水沖去;他們如睡一覺。早晨,他們如生長的草,早晨發芽生長,晚上割下枯乾。我們因祢的怒氣而消滅,因祢的忿怒而驚惶。

祢將我們的罪孽擺在祢面前,將我們的隱惡擺在祢面光之中。我們經過的日子都在祢震怒之下;我們度盡的年歲好像一聲歎息。我們一生的年日是七十歲,若是強壯可到八十歲;但其中所矜誇的不過是勞苦愁煩,轉眼成空,我們便如飛而去(詩九十3-10)。

想到人一生,為生活、工作、家庭、子女、親人何嘗不是勞苦愁煩終生,卻轉眼成空,如飛而去?再美麗的生命「他必要過去,如同草上的花。太陽出來,熱風颳起,草就枯乾,花也凋謝,美容就消沒了;那富足的人,在他所行的事上也要這樣衰殘。」(雅一11-12)

但基督徒的本質是天上的國民,是獨居的民,不列在地上萬邦中,其人生觀、價值觀、和生死觀,與世迥然有別,乃有盼望的:

我們卻是天上的國民,並且等候救主,就是主耶穌基督從天上降臨(腓三20)。

因此我要求自己確信,凡事都有神美好旨意,只要謝恩,不必過多人意,徒添困擾,更要求自己常常舉目望天、屈膝跪禱,好好把握珍惜神仍賞賜的歲月,多過有意義的日子、多積屬靈智慧和財寶。

因此2002年,我毅然辭去工作,壯士斷腕回歸家庭,明白這是條不歸路,就年齡和現實面言,往後我不復再有就職機會了,但又怎樣?畢竟塵間俗世翻騰半生後,讓自己在屬世上全然歸零,不更能促使己身在屬靈上更專一、更追求嗎?

神的話語安定在天,開朗人心。一旦靠主,透視人生本質,就能跳脫、抽離無奈,就能豁然面對每天,僅管可能烏雲密佈,可能嚴寒冷冽,但那畢竟是神所賞賜、全新的、每一天!

於是不再躊躇滿志規劃,要怎樣怎樣,卻把焦點放在倒數計時上──假設神給我的底限是無災無病地到八十歲,那還有多少時日、有意義地度過?假設神要我飽受打擊試煉,又當如何充實靈力靈智靈能,來面對風暴、爭戰得勝?

一旦思維轉彎,則每一天、每一刻,變得珍貴無比,不容輕易蹧蹋,不容懶惰打盹,有許多該起而行、裝備自己、溫暖別人之事待做。愛惜光陰,敬虔度日成為中心理念後,人生中諸事的先後次序、輕重緩急,清晰浮現,自然能明智地重新排列組合一番。

於是殷勤讀經、禱告、頌詩成為享受,積極參與神訓講習靈修成為恩典,節制日常生活、飲食、坐息乃為必修,更以游泳、泡湯為體育課,收鍛鍊、改善體能之效,之餘,閱讀書籍、觀看電視知性節目、複習語文能力成為娛樂……,無非要讓自己活到老,學到老。

外體雖要日漸毀壞,內心卻能一天新似一天,讓主的生命化為內在汨汨不絕的力量泉源。有這麼多事要做,時間珍貴無比,那還得閒、無所事事、逛街、瞎拼、做敗家女?或與人閒磕牙、鬥嘴皮呢?

細雨紛飛、春寒料峭的清明,家族墓園裡聚集了一家大小,打掃、修剪九重葛、插妥鮮花後,大夥低頭禱告,先我們而去的三位至親:公公、婆婆與小叔,音容笑貌依然鮮活眼前,其壽不一、先後離去,生前卻都把握神賞賜的時機,智慧地讓自己與主有分,敬虔度日,我不禁低吟緩頌墓碑上的經句:

求祢指教我們怎樣數算自己的日子,好叫我們得著智慧的心(詩九十12)。

懇求恩主教導我們尚留存的人,能以神所喜悅的方式,智慧地、敬虔地、節制地、喜樂地過在地如天的生活,直到神接回我們的那一天。

雖然無花果樹不發旺,葡萄樹不結果,橄欖樹也不效力,田地不出糧食,圈中絕了羊,棚內也沒有牛;然而,我要因耶和華歡欣,因救我的神喜樂。主耶和華是我的力量;祂使我的腳快如母鹿的蹄,又使我穩行在高處(哈三17-19)。


作者: 若嵐
出版社: 棕樹文教基金會聖靈月刊雜誌社
出版日期: 11/01/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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