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魚尾
一
「我們待會兒一起去禱告好嗎？」還記得幾年前參加的一次學生靈恩會。經常在用餐後的一、二十分鐘，輔導員帶著我們一起到會堂禱告。如此同心合意，為了身陷困境的、為未受聖靈的、為教會聖工、為個人信仰，迫切祈求。這是自己過去以學員身分參加學生靈恩會時，難忘的一頁。
基於自己的經驗，當今天有機會擔任輔導員，接觸學生靈恩會的事工時，我直覺自己是該盡力做些什麼。一方面覺得自己年紀還輕，當面對一群和自己年齡相差不多的學員時，那是一分回饋的心情，期盼在一個星期的朝夕相處中，陪伴他們、協助他們厚植信仰的根基。
二
再一次投入這項事工，來到了一場國中班學生靈恩會。這一班的學員中，有一大半是我在一年前見過的。一直相信，隔了一年之後，他們必然更加地成熟而懂事。
不曉得學員參加學生靈恩會時，是什麼樣的心情？報到當天，不時見到他們興奮地尋找一年前相識的伙伴。想想，自己以前也是這樣吧。終究，學生靈恩會一年一度，短暫的時日，一方面追求靈裏知識的增長；此外，能在此結交主內的同伴，時時互相加油打氣，那是一件幸福的事。在這樣的機會下結交的同伴，見面的機會不多，但能在交往的過程中，靈裏相扶持，才是難能可貴，是每天見面的同學所無法替代的。
但這樣的機會若遭到濫用，似乎就有待商榷了。
那天阿真告訴我，管理會堂的伯伯發現廁所裏丟了一堆菸蒂，很不高興。
阿謙也說他當場看到那幾位偷偷抽菸的學員。提起幾個名字，我赫然發現，其中有一位在一年前的表現，是一直受到誇讚的。
三
幾天後的一次早禱會上，阿謙睡眼惺忪。他四點就起床了，為了抓老鼠。
抓老鼠？我不明白。
阿謙於是話說從頭。原來他前一天聽說有幾位學員計畫著在凌晨到禱告室去。「凌晨四點去禱告？」「哪有可能？他們是去約會的，兩隻公老鼠，兩隻母老鼠。」
唉，原來抓老鼠是這麼回事，據稱還逮個正著。
早禱會上傳道提起了這件事。「相信他們真的沒做什麼……此事到此為止，大家也不要猜是誰……」
其實我也不曉得那老鼠是誰。不過想起幾天前學員在教會裏公然抽菸的事，一時感到這一次的學生靈恩會，真是多事之秋。
然而，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我並不願意將所有的過失歸咎於學員，畢竟那樣太不負責任。
四
傳道剛到另一班學生靈恩會講課，風塵僕僕回來，描述著他在那兒的驚險經歷。
「……竟然看到有些姊妹是那樣穿的……群子短成這副德性，就像這樣，你看，這麼短，整條大腿都露在外面，連衣服都……」他比劃著說。我心想，傳道大概受了不小的刺激。
「傳道好！」那學員笑著問好。當時，傳道愣了會兒。或許他正猜測著這人從哪兒冒出來的，看起來真的不像學員。
那班學員是高中生，和這班的國中生比較，儘管外在的表現上或有差異，但是受到流行風的影響，似無分別。
五
前些日子，在一次電話交談中，我們聊起了各自擔任學生靈恩會輔導員的心得。
「你知道嗎？他們最後一天差點打起群架來了。結果我們還被迫讓一些學員到別處教會避避，再讓他們回家……」電話的另一端描著。我懷疑我聽見的究竟是不是學生靈恩會的實況，聽來倒像是社會新聞的縮影。
話雖如此，在這班也無獨有偶地發生了類似的事。戶外活動那天，竟然有學員帶著玻璃瓶，等待機會向另一位學員「報復」。
我在想，這群孩子是不是暴力影集看多了？學生靈恩會不到一星期，不至於結下什麼深仇大恨吧？
六
連日來狀況連連，傳道、輔導員個個倍感壓力。所幸隔天就要道平安再會了。
上午禱告會，一堆輔導員缺席。也許大家都累了吧，我並不以為意。早餐時間，突然得知有位同工身體嚴重不適，症狀：上吐下瀉。我們送她去掛急診。
」
八點半，第一節課進行了一半。「老師，我肚子痛。」學員趕來報備，當然是讓他回寢室休息。「老師，我肚子不舒服。」怎麼又一個？有些擔心這情況會像瘟疫般傳開。「老師，我……」，還來不及回過神來，我早已無言以對。第二節課上完，到弟兄寢室一看，躺了整整十名。回到會堂調查到底有多少人不舒服，竟有一半舉手，看了差點昏倒。
「會不會是我們的食物有問題？」廚房裏負責炊事的媽媽關心地問。「應該不是。」輔導員之中有人正好是讀醫的，他判斷後說。
倒是阿謙表現得十分鎮定。他想起過去參與學生靈恩會輔導工作的經驗，一度有學員偷了別人的錢，此後幾天竟無人受聖靈。或許有些巧合的成分，但這時卻是在經歷了一連串的狀況之後，出現這種歷屆學生靈恩會未曾發生的事。「當我們沒有盡到管教的責任，那麼，神就親自出面了。」阿謙有感而發，冷靜地一字字慢慢說出。
七
我沈默著。如果這樣的事是神的管教，那麼病了的學員中，並不乏乖巧聽話的，他們何辜？
有位學員自恃身體強壯，說：「我不會生病。」結果，兩小時後就輪到他掛病號。
午後，這般上吐下瀉、肚子痛的症狀，仍然像瘟疫般蔓延著。會堂忽然空了許多。眾輔導員之中，也有不少受到了波及。弟兄方面剩下我和阿謙沒事，姊妹則幾乎悉數「陣亡」。
坦白說，我真的好怕自己也會加入病號的陣營。
八
下午的課還是要照上，儘管此時人數已經少了一大半。
負責上這堂課的傳道得知當天發生的事。他首先利用半小時上了點課，接著讓大家休息半小時。
「喂，魚尾，」傳道對我說，「下一節課你上去帶幾首詩。」
「傳道，您的課不是還有很多沒講完嗎？」
「課？早就上完了。」
九
下午第二節課，所有學員到台上排排站。「我們今天上的課是『安息日』，既然是安息日就要喜樂，所以我們來唱詩！」真是佩服之至，還虧傳道想得出這種理由。
「今天大家精神不太好，那我們來唱幾首比較有精神的詩歌！」我挑選了幾首讚美詩，的確都是節奏快一些，唱了感覺精神比較好的。
「屬靈之樂在祈禱於主前……樂，真快樂……嘻嘻……哈哈……」「弟兄那邊唱詩時不要開玩笑……」
「大哉，聖哉，耶穌聖名……歌頌……噢噢噢……」
「停！」我立刻打斷。「講過多少次啦？唱詩是為了讚美神耶！誰教你們這樣作怪的？」
再也無法忍受這樣不自重的動作。冷不防的，這時傳道從身後衝上前來。
「弟兄這邊全部跪下！」大家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吼嚇著了。「今天這麼多人生病，你們也都看到了，還這麼不自愛，連唱詩都不好好唱，拼命作怪……還有你們這幾個帶頭的，該打，該打，該打……」
那時，我確實聽到了一聲清脆的巴掌聲。
十
「我們當深深考察自己的行為，再歸向耶和華。我們當誠心向天上的神舉手禱告。」（哀三40-41）
晚禱會上，班負責引用了這段經文。「希望今天發生的事，對我們都有所警惕。也希望剛才傳道那一巴掌，能打醒你們。要知道，傳道這麼做，是因為愛你們，關心你們……」
挨傳道一巴掌的那位學員，正躲在禱告室裏痛悔地哭著。而我，想起這些日子來的風波不斷，想起神在這段時日所動的工，也已淚流滿面。
十一
見證會時，有位學員上台見證：「……於是我們找了牧師來按手，然後……」
牧師？「我們教會有牧師嗎？」傳道問。原來那學員的家庭裏有許多不同教會的。對信仰的觀念混淆，難怪會鬧出這種問題。
這段見證會上的小小插曲，似乎也顯示有些信徒對信仰的認知根本出了差錯，學員既是主內的下一代，很容易就承接了對信仰不確實的認知。我一直在想，主內從小接受宗教教育的孩子，既然聽了這麼多神的道理，至少在日常生活的行為表現不至於太離譜吧？可是，這一次學生靈恩會，接二連三的不尋常事件，似乎否定了我的想法。那麼，是我們的宗教教育沒發揮效果，還是另有其它的因素？
十二
擔任教員也有幾年的時間了。曾經參與兒教組、青教組的事工，我意識到這會是個複雜，但必須解決的問題。首先，我們很想知道，主內的小羊為何學壞？教會裏不會教他抽菸、打架，那麼，是外界的影響力了。但我們仍然要問，為什麼我們教導孩子的，不足以提供他對外界足夠的抵抗力？
經常在安息日聚會後，看見孩子的父母親不耐煩地在兒童聚會教室門外等候，甚至不顧上課時間還沒結束，逕行進門帶走孩子。經常在青年聚會時間，課上了一個小時，才見到剛補習下課的學員姍姍來遲，甚至連年缺席的亦所在多有。在這些父母的眼中，兒童聚會只是托育中心吧？青年聚會遠不如補習重要吧？每年的學生靈恩會，就好比夏令營一般吧？
醫學上有個現象，當一個人自覺異樣才診斷出長了癌細胞時，通常已是末期了。同樣的，我們發現今天的學生靈恩會上有這麼一大堆狀況，或許真的只是冰山一角。該做的，不是逃避，不是視而不見，而是開始面對、重視。今天是學生靈恩會的學員，不久之後，他們就要負擔起教會的許多事工。我們希望教會的未來如何？就看我們今天如何照管神所賜的產業。
明天，路還是要走。可是眼前這條路，究竟是平順，抑或坎坷？路的前方，方位是否依然明朗？
(原[宗教教育]133期，1997年03月號)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