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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聖靈月刊第266期1999年11月)
專題報導:[聖靈月刊]九二一心靈視窗(上)

陳錦榮

大山踴躍如公羊,小山跳舞如羊羔。大山哪!你為何踴躍如公羊?小山哪!你為何跳舞如羊羔?大地啊!你因見主的面,就是雅各神的面,便要震動!(詩一一四4、6-7)。

「若不是耶和華建造房屋,建造的人就枉然勞力;若不是耶和華看守城池,看守的人就枉然儆醒。」(詩一二七1)

1999年9月21日清晨1時47分,忽然發生了規模7.3級的集集大地震,根據政府至10月6日為止的地震災害統計:有2,296人喪生,8,000多人受傷,超過10萬人無家可歸,經濟損失約3,000億台幣,可說是「災情慘重」!

記得在我6歲那年,1964年1月18日(民國53年),印象中當日深夜被大地搖撼(台南白河規模6.5級大地震),並隔牆木板迸裂的大響聲驚醒!愴慌間,張開惺忪的睡眼,只見屋內一片漆黑,透過木窗,月光是我們當時屋內唯一的照明。餘震不斷,感覺這房子就快要倒塌了,母親臥病在床已不知天高地厚,只見8歲和10歲的姊姊們用力拉著門,但門已被震扭變形,年幼的小孩怎能打得開呢?屋內的6人只能等著屋子傾倒,那種等待死亡的陰影刻印在幼小的心靈上,久久無法撫平。

直到半夜,那還在外面為家人生活打拼工作的父親,被一陣強震狠狠地震倒以後,心想所租的那陋屋必倒無疑,家中還有6個人在裏面,怎麼辦?於是馬上火速跑回家!(還好,地震之前,父親見租屋有傾斜,已先用枕木撐住以策安全),父親見陋屋已呈現半倒狀態,情況非常危急,生死就在一瞬之間,情急之下門又打不開,速借個鐵橇子才硬把門撬開,將我們一家大小人救了出來。

當我們衝出大門時回頭一看,只見房屋轟隆一聲全然倒塌下來,直到清晨親眼看見隔壁同齡的玩伴,面無血色、七孔流血從瓦礫堆中被抬了出來,一堆蒼蠅停在他的遺體上,這一幕幕仍然歷歷在眼前,如今仍餘悸猶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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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大舅子在1999年9月20日晚上難得搭機出國旅遊,請我們夫婦幫他看家,想不到清晨就遭遇臺灣百年大地震。回想9月21日當天凌晨1時47分12秒的集集大地震,震醒了沉睡中的我,正錯愕這地震的威力時,電力在霎時間也斷了,緊接著就是房子不停在主震、餘震中前後左右上下搖撼抖動著,屋外傳來陣陣如大雨、狂風、颶風、飛沙走石、大地怒吼般紛雜的聲音。

我告訴傳道娘,若再這樣搖下去屋子可能會倒塌,或壓死人,而且現在可能有一些人因為屋倒而被壓著,甚至在瓦礫堆中痛苦慘叫也說不定,想到這裏,我就趴在女兒佳音的身上,希望能保護她,以免她受傷,並口中一直禱告神:「哈利路亞,讚美主耶穌……」

此時深怕房子倒下來,故求神讓她沉睡,不要受到驚嚇。黑暗中除了聽到地震的怒吼聲之外,就是佳音沉睡的鼻鼾聲,直到地震停止時和傳道娘趕忙上3樓找二個姪兒,才知他們躲在桌下避難無恙,這時樓梯傳來有人上樓的腳步聲,我們呼叫:「佳音,是妳嗎?」只見她自己起床,不慌不忙地上樓並一面叫著:「爸爸、媽媽!……」心中備感窩心,更感謝神的看顧保守,靠主活著真好(詩三十三1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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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一起下樓,使力地用鐵鍊將鐵捲門拉上,只見左右鄰舍都已逃出屋外,不敢再進入屋內,於是打開車內收音機聽警廣廣播消息,才知道這下災難可大了。台北、台中、雲林,各地區都陸續傳出死傷、樓倒災情。屋內暫時不敢進入,電話、手機又都斷訊,只好開著車子到處找親戚,詢問大家是否平安。

凌晨3時,又開車前往員林鎮「龍邦富貴大樓」去看看倒塌搶救的情形,只見後棟大樓下陷,並有幾個樓層如三明治般坍塌夾雜一起,原本同樣高度的大樓竟然矮了一大截。只見消防和救難人員不斷利用雲梯和超高吊車,起起伏伏於岌岌可危的大樓之間,以探照燈搜尋樓層生還者、載運受傷者。

還記得當時看見一對年輕的夫妻在傾倒的大樓中被救起,當他們安全降落地面時,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並擺出勝利的手勢,房子雖然倒了,命卻保住了,大家為他們回以熱烈的掌聲。救難人員又再一次升高吊車吊架,繼續救人,他們冒險救人的精神難能可貴,我們也該效法他們救難的精神,靠主克服困難拯救普世萬民(羅一1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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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天亮時才安穩地回去睡個回籠覺,中午醒來,又再收聽廣播,知道南投、草屯、埔里、東勢死傷災情嚴重,亟需人力、物資救援,但打電話到總會、安老院、信徒家電話都斷訊,只聽到廣播很多救難人員往災區救難。而南投、埔里、基督仁愛之家到底現在如何?沒有人知道。

於是向傳道娘說:「我還在這裏等什麼?現在教會可能需要進去看看!這是傳道人應盡的職責,或許那裏現亟需要協助救援,若晚一點可能就來不及了。聽到廣播說:「災區沒有食物和水可以喝。」於是我載了一些物資進去,並打聽信徒的安危消息!傳道娘說:「需要找人一起照應比較安全。」但通訊都中斷無法聯絡,只好定意一人前往災區探視。

開始往各大賣場去買賑災品,但都停電沒有營業,走到芬園時看見一家超級市場的購物者非常多,大家推著手推車採購好幾趟,超商老闆、員工以為我要囤積貨物,有點不友善地問:「買那麼多幹嘛!」我說:「我要趕快去災區。」他們竟然幫我推貨,感謝神!

先到南投找李恩冠執事,鄰居說:「他們不在家!都到中興國小避難了。」又驅車前往,果然在操場找到一群信徒在那裏!知道大小都很平安,只是有些房子已經不能住了,會堂也受重創,但在信徒臉上看不出他們有太多愁煩,反而患難見真情,同舟共濟地相互打氣,煮食物分著大家吃!

李執事說:「還好!昨天才去領一些現金在身邊,不然通訊中斷,刷卡也不能用呢!」說著!說著!大小餘震還是不斷震動著國小教室門窗,除了手電筒照明之外,只有一輪中秋明月高掛天空,聊了一下,大家一起在操場上同心合意禱告,求主繼續保守看顧,並互道平安再見!(腓四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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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又經中興新村、虎山路,往中投公路前進,見沿路因地震斷層被擠壓,很多路面隆起了,尤其草屯手工藝中心旁的緩坡路面因斷層被上抬約二、三公尺高,斜坡上的房子東倒西歪,傾斜倒塌,如酒醉的人一般,這時才感覺出地震威力的可怕。

在往中投公路到埔里的路上,沿途道路滑落,迸裂凹凸,橋面鬆動移位,橋面伸縮縫擠壓或分開,甚或塌陷斷裂,路旁山坡坍方阻礙路面,有些隧道被落石堵住,險象環生,開著剛分期付款買不到一個月的喜美轎車,因承載重物底盤壓低,不時傳來「喀啦!喀啦!」的響聲,但想到道路兩旁那些名貴新車被壓扁在一樓華屋或路邊斷垣殘壁,這算是小兒科,感謝神啦!

走在中投公路上,眼看災區埔里出來的車輛大排長龍,車燈閃爍,而往埔里去的車輛稀稀落落,不由自己地覺孤單起來,在車上向神禱告,求神施恩帶領一路平安!

走到中投公路盡頭向左轉,以往三年駐牧熟悉的埔里鎮夜景,這時應是華燈初上,但此時所看到的埔里鎮有如一座死城般漆黑,轎車頭燈強光一照,滿街都是斷垣殘壁、路基陷落、房屋柱子斷塌、路面滿目瘡痍,佈滿著各種碎片,路旁空地也都搭起了災民的帳篷,車子先開往可以到的弟兄姊妹家看看,感覺上還好,但人不知道往哪裡去避難?一時也找不到!

黑暗中在埔里鎮繞了一下,車燈是我唯一的光,光照在黑暗塌陷的樓房,確實讓人怵目驚心,崩陷的樓房,樓與樓之間幾乎沒有距離,有些被壓縮得不到幾公分,裏面壓了不少人,鋼筋被壓擠得就像盤根錯節的樹根一般,心想若被埋在裏面,活命的機率能有多少?有幾棟樓似乎還有生還者,教會後面的中華市場,以前聚會後常去止飢的麵攤一樓已不見,賣麵老闆是否平安?救難人員正挑燈夜戰救人,在全面坍塌的埔里鎮公所前的救災指揮中心,佈滿各家電視、廣播媒體記者,不斷以SNG現場對外報導災情(詩三十九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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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該到埔里基督仁愛之家去了!經過牛眠橋,到了安老院,大門開著,但卻異常寂靜,等靠近大樓門口,才發現曾明賢弟兄靠在大理石柱旁,提著手電筒在那裏守候老人和避難者的安危;周傳道則四處安頓院民與外來災民,一有狀況馬上指揮往安全地方疏散。

聽周院長說:「大地震時,連圍牆外的茭白筍田的水都潑到安老院廣場來,可見震力之強烈,但老人家都十分鎮定平安,在不慌不忙中撤離到安全的地方;安養的、養護的則移到下面車棚安頓照顧;有的在大樓二樓大廳休息睡覺,若有強餘震馬上注意疏散。」當走動中,卸物的時候,那些老人和仁愛教會信徒竟然沒有被我們吵醒,反而可聽到熟睡的鼻鼾聲,真奇妙!信徒他們真的一點兒都不怕,仍然安然睡覺(詩三5,四8,一二七2)。

21日當晚我將車開到大樓前路面空地,收聽警廣救災叩應節目,聽到有很多民眾一直要打聽埔里災情,也有很多聽友叩應問道:「埔里基督仁愛之家多位老人他們的安危如何?」我試了手機想叩應報告消息但都斷訊,想必他們的家屬都心急如焚,但無奈消息無法外傳,只靠從埔里出去的民眾打電話告訴電台才知道這裏近況消息。

感覺那一夜真是漫長,餘震也相當頻繁,甚或強到幾乎要指揮睡在走廊的人逃到空地。直到22日清晨,我睡在車上直到6時30分,便起身四處走走探訪信徒。

約莫上午9時驅車前往市區攝影,遊走於街頭,像是一個文明崩潰後的慌亂城市,無數民眾在地震當時驚慌逃命,許多人不幸喪命瓦礫堆中,更多房子傾覆了。昨日清晨的大地震,又今早的規模6.8級餘震使他們驚魂未定,根本不敢返回家中,只求一口溫飽,晚上就在公園或空地上搭起帳棚或睡在車內,斜躺著休息或蜷縮著打盹,大概他們昨晚在餘震中沒睡好,遇有一陣強烈的晃動來時,每個人還是像驚弓之鳥奔向馬路衝去,許多建築物就更加龜裂傾斜,甚至完全倒塌,很多救難人員還拼命在可能有生還者的地方搶救,或挖出罹難者屍體也好,但我只能拍照而已,不能幫助什麼,眼見他們汗流浹背,滿臉泥灰,在大太陽下挖掘救人,他們的精神真值得敬佩。

埔里災區之行,仁愛之家結構建築完好,只有少數貼面大理石和磁磚剝落;埔里教會水塔倒塌下來,屋頂受損;仁愛教會學生中心結構牆壁迸裂成危樓不能使用;而南投教會結構也受損需要拆除。這趟南投、埔里災區之行直到22日傍晚才劃下句點(詩一○五3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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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23日至25日,我把握時間到員林、南投、名間、大里、集集、中寮、石岡、東勢等實地觀察各單位、宗派救災狀況,訪視災後民眾百態,以作為面對萬民宣道的省思與策略;拍攝災區景象,好作為後代子孫歷史的見證,儲存本會各種媒體影像資源。

根據這幾天觀察中,令我印象深刻的有集集和中寮之慘重災情。在拍攝中有一位伯伯主動來找我聊起當天地震情形,他在睡夢中被大地震醒,餘悸猶存地說:「其實中寮也是震央,房子被震垮了,家被震破了,人被震碎了,中寮有數以百計的人再也醒不過來了!多數人分別受到輕重傷,還有不少人困在瓦礫堆中,生死未卜。」我指著一排排震垮在地面與2樓之間壓扁的車子說:「那裏有人吧!」他說:「有人也挖不出來,房子太重了。」一路上道路更是被擠壓得隆起、凹陷或裂口,地震威力可想而知。許多罹難家屬、受災戶滿臉愁容,不斷求助宗教團體,盼望能得慰藉,心靈得享安息(詩四十六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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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經豐勢路,走訪石岡、東勢災區途中,只見平坦筆直的豐勢路突然出現一片陡坡,很多器械在那裏工作,當上坡後下車察看,才知道地震使活動斷層拱起抬高好幾公尺,原本低漥的農田被抬高,排列整齊的房子之高度竟然瞬間差了一、二層樓,石岡往卓蘭的大橋也一邊橋墩比橋面還高,使大橋斷裂,堅固的石岡水壩,也被隆起的斷層抬高破裂而失去水壩功能,溪底呈現一道隆起的斷層瀑布,蔚為奇觀。

旁邊一片規模頗大的幸福國宅社區,售屋招待所標語仍佇立著──「歡迎參觀幸福國」,但幸福國已經不幸福了,成了斷垣殘壁的危樓。道路裂開成為轎車的夾縫,許多全新的住屋倒塌,遠處傳來道士為社區罹難者做法的鑼聲,幸福國似乎成為災難國廢墟,一位住戶說:「打拼一生,所有積蓄,毀於一旦,心頗不甘。」但是又何奈!(詩一二八1-6)

到了東勢,進入東勢王朝第一期大樓倒塌救難現場,一群群的救災人員不顧生命危險穿梭在瓦礫間搜尋罹難者的屍體,一幕幕令人怵目驚心,殘破的家園有如人間煉獄!一陣突如其來的大地震,震碎了「王朝人」的美夢,多少人因此家破人亡,妻離子散,看到親人在瓦礫堆中茫然失措,痛失親友的悲痛。在家屬等待區中,令人感同身受,惻隱之心油然而生。

當救難人員在某棟某樓找到屍體時,在等待家屬區的家屬就迫不及待地往大樓廢墟中直奔,為了要認屍看家屬的面,口中還呢喃著:「已經5天不見了,快去看他。」也不怕屍體長蛆的臭味,沒叫到的樓層之家屬也快跑要過去看個究竟,以為救難人員可能會把樓層弄錯,沒有叫到自己去認家屬的遺體,坐在家屬區等候可以說如坐針氈,頻頻拭淚,忍不住痛哭失聲(傳七2-5,九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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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走訪災區拍攝探訪災情,使我深深體會神的大能與威嚴,並神創造地球的奧秘,普世世人當敬畏祂,以神為信仰的盾牌,尋求神的幫助,在患難中以神為藏身之處,懂得仰望神,仰賴祂的信實,抓住神的應許,明白祂的旨意調整自己的信仰腳步,不要再惹神生氣(詩九十六1-7,一○四32-33)。

(下期待續)


作者: 陳錦榮
出版社: 棕樹文教基金會聖靈月刊雜誌社
出版日期: 11/01/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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