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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聖靈月刊第278期2000年11月)
情詞愛語:[青年團契]男三608(之七)理所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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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宇

前情提要

生命的無常總令人錯愕難堪,面對所謂的苦難,我們常不禁質疑:事情為何會如此?神為什麼容許苦難存在?而苦難又有何意義?然而,何謂有益?何謂公理?神的主權又在哪裏?卻是一連串值得深思的問題。

在他人眼中一向成績優異的信宏面臨甄試沒過的無情打擊,挫敗的情緒不在於落榜的失意,而是他從未以為意的同學居然上榜,難堪、憤怒、不平,種種油然而生的痛苦感受不斷侵襲。

正當「為什麼這樣對我?」的疑問盤據心底,振宇的邀約帶來一陣新意,回想過去,面對未來,信仰的省思讓他再次得力。而俊偉也在他的言行中,思索信仰的真實意義。

**  **


夜晚所代表的意義,對現代人來說,似乎愈來愈模糊了!有人工作輪三班,夜的來臨代表一天生活的開始;有人日出而做,日落而息,但從公司帶回的文件,卻弄得夜夜不得清閒;有人生活單純、沒有憂慮,卻因電視影集而放棄深夜的休憩;有人心思細密、有人天生憂鬱、有人環境壓力、有人……,種種因素使這些人夜夜難安眠,夜成了痛苦的深淵。有人上學、放學、加補習,功課做完早已過了十二點;有人白天無趣,晚上到處玩樂發洩精力,夜晚的意義更是大異其趣。

凌晨一點鐘,信宏剛從K書中心回到宿舍。一開門,濃郁的咖啡香撲鼻而來,陌生的流行音樂流竄在一向寂靜的608室裏。

「我說我們寢室怎麼變樣了,原來是你這生活糜爛的傢伙來了!」信宏把背包放到椅子上,對坐在為安書桌前吃宵夜的阿志說。

阿志喝了一口咖啡:「拜託,我要不是電腦掛了,才不會窩在你們這裏呢!你看,居然讓我喝三合一的咖啡!」他故做委屈狀。

「有得喝就不錯了,還挑!」為安轉過頭說。

信宏關心地問:「你的電腦怎麼了?」

「不曉得,還沒空仔細研究,等放假再說吧!」

「唉!這下又要大失血了!」他繼續說。

「notebook本來就比較不穩定,誰叫你趕流行。」為安搖頭。

「這你就不知道了,我是一機兩用,除了我使用之外,還可以讓明潔帶回家打報告,多方便啊!」阿志頗為得意。

信宏邊吃著鹽酥雞邊調侃:「男人只要碰到電腦、女人、車子這三樣的其中一樣,就會變窮,偏偏你三項全能,不窮才怪!」

「沒辦法,我人緣好!忌妒嗎?」

「是、是、是,你人緣好,沒人比得上你,你屢戰屢敗,屢敗屢戰的精神,更沒人比得上!」信宏的語氣酸溜溜的,為安無意加入舌戰,轉過身去唸自己的書。

阿志不甘示弱:「是啊,誰像你,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還拿基督徒當藉口,說什麼只和基督徒交往。真是夠了!」

「你要笑就給你笑,我無所謂。」信宏一副不在乎的樣子。

「就搞不懂你,那麼多好女孩不要,居然為了一個小女子而輕言原則問題,真看不出你這麼癡情!」阿志的語調突然變正經,一旁唸書的俊偉看了他們一眼,繼續為他的期末考努力。

信宏無意多做解釋,阿志卻叨叨不休。

「你有完沒完,報告不快寫,一個人在那碎碎唸。」為安發難。

「一個人寫東西很無聊咩!」

「你還真夠無聊!」信宏回嘴,兩人又鬥了起來。

阿志認為猶太人有種族歧視,又表示基督徒是既愚昧又自負的族群,信宏不願多做解釋,只強調個人價值觀不同。

其實信宏一直很清楚自己是一個冷淡而空乏的人,不過這是周遭的人所感覺不出的。因為天生顯眼的他,不論多麼沉寂,仍是注目的焦點,所以在眾人的期盼下,樂觀、積極、善交際、又有女人緣,就成了最佳保護色;而事實上,在自己無比微小的世界裏,痛苦自嚐,快樂亦只縈繞在心中不外溢,至於信仰,則是在不斷的衝擊與叛逆中,尋找繼續下去的可能性。

「你們基督徒總是認為很多觀念是理所當然,可是你有沒有想過,這樣會阻礙你們的眼界,讓你們無法接受許多新的事物與觀念。」阿志侃侃而談。

俊偉被他們吵得唸不下書,終於感受到和大四學長生活在一起的不適──面對考試,看不出他們的壓力,吵吵鬧鬧的氣氛,讓他心神不寧,他實在不能理解:考試到了,他們為什麼能不唸書,還在那閒扯蛋?

「你們不用考試啊?」他很想問,可是話到嘴邊又收了回去。

「我以前也沒有這麼用功過!」他想著,無奈地爬上床。

音樂聲中夾雜著談話的吵雜在俊偉的耳裏轟隆做響,本來想乾脆早點睡的他,一肚子的悶氣沒處發,只好又把書拿到床上看。

「夠了,別扯了!俊偉還要唸書呢!」細心的為安說。

信宏抬頭問:「你明天有考試嗎?」

「沒有,不過星期一要考兩科。」

「那就沒關係,還有三天可以唸!」阿志說。

為安拿了一堆資料給阿志:「好了!你快寫你的報告,不然就準備延畢吧!」

好不容易沉寂下來的氣氛,讓俊偉覺得格外輕鬆,想起阿志剛才提出的問題,覺得有點沉重,不過他實在沒有心情想那麼多,畢竟唸不完書已經讓他夠頭痛了。

**  **


期末考的教室外,學生紛紛來到,有人站著唸書,有人閉目養神,有人閒聊,有人靜默不語,俊偉聞到一種流蕩在人際間的陰詭微風。

「你唸完了沒?」玉勳走過來詢問。

「沒有。」俊偉答。

站在俊偉身旁的勇寬插話:「有沒有唸完還不都一樣,有看沒有懂!」

「安啦!我跟我們班那個高材生說好了,待會他會罩我們。」看玉勳那麼得意,俊偉有點不寒而慄,他一直認為在大學生是自主性很高的一群,應該不會有作弊的事情,但情況證明他的想法真的過於天真了。

「借看一下!」考試中,教室裏不時傳來隱約的躁動,有人帶小抄,有人傳字條,有人明目張膽地看同學的答案。

「俊偉,看完往前傳。」正苦於無法作答的他拿到玉勳傳來的字條,心中天人交戰。

看與不看?是否要往前傳?如果不傳會怎樣?傳了豈不變成共犯?一連串問題不斷擾亂,他草草交了考卷,快步離開考場。

走在被冬季寒冷凍僵的走道上,呼吸著空氣中瀰漫的低氣壓濕氣,想到之前在教室裏的掙扎,對於自己竟會考慮要不要看字條的問題,他實在有些自責;不過想到沒有幫同學傳字條的行為,他倒是頗感滿意。

「這科的成績可能會不大好看,不知道會不會被當?如果玉勳他們問我為什麼沒傳字條,該怎麼說呢?」他覺得自己需要一點慰藉緩和情緒,可是腦中浮現的竟都是同學們無視考試規則,公然作弊的畫面。

「俊偉,考完了啊?心情不大好喔!」不知道大二學長是什麼時候出現,俊偉發現時,他已經走在旁邊。

「對啊!不會寫就出來了。」俊偉淡淡地回答。

「沒關係啦!通常大家都不大會寫。」學長說,接著問到他們班作弊的情況。

俊偉一陣驚訝:「你怎麼會知道?」

「前兩天我直系學妹說的,本來她在考慮要不要跟系上反應這件事,我叫她不要多管閒事,所以看到你就順便問一下。」學長解釋他的直系學妹和俊偉一樣是基督徒,所以特別向俊偉詢問狀況,也叮嚀他應該學著見怪不怪。

「你還要在班上待四年,可不要像我學妹一樣想跟自己過意不去。」學長說完揮手離去。

俊偉走向宿舍,心裏想著:「世界變了嗎?為什麼大家都覺得作弊無所謂呢?為什麼檢舉作弊竟然是多管閒事?維持考試的公平性不是應該的嗎?」他記得學長也是基督徒,但是聽過學長的忠告,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過於死腦筋而不知變通。

**  **


有些人就算你認識他一輩子那麼久,卻不見得真正明白,他究竟是什麼樣的人。或許該說,有沒有機會真正認識一個人,端看你們相遇的時機。像信宏這樣的人,大部分的時候,就像謎一樣,你永遠不知道在他口裏的「正常」,代表的是什麼意義,更難理解他真正的想法到底為何。

「本台最新消息,今晚九點南投災區又有傳出自殺事件,年約五十的男子喝農藥自殺,當妻兒發現時已中毒身亡。據當事人的家屬表示,應該是災後經濟壓力才讓死者選擇走上這條不歸路。這是本月在災區發生的第五件自殺事件,有關單位……」新聞報導著災民自殺的訊息,為安放下手中的書本,往信宏的位子湊過去。

「災區又有人自殺了!」看著電腦螢幕裏的新聞畫面,信宏說。

一旁做事的俊偉也靠過來:「地震過了那麼久,怎麼還老是有人自殺?」

「這很正常啦!」信宏不加思索地說。

「921過去那麼久了,可是災區的種種問題都沒有解決,也難怪自殺事件會一再發生!」為安表示。

「自殺的幾乎都是有家庭中年男子,他們難道沒想過自己的自殺會為家庭帶來更大的不幸!」俊偉不解。

「如果自殺就解決得了問題,那大家一起去死不是比較快,那些人就是想不通。」信宏有點憤慨。

「話不能這麼說,自殺不是一個單純的道德問題,它牽涉的範圍廣泛,包含個人身心因素與社會結構問題,不能用一般的觀念來看待。」為安解釋著自殺並非失意人的專利,並說明自殺是全球15歲到44歲男女性的主要死因之一,而且有年齡下降的趨勢,他認為是一種身體與心理疾病,更是一種生命價值的省思。

「這麼說,你贊成自殺囉!」

「我不是贊成自殺,只是覺得社會普遍對自殺不了解、不諒解,一味地用道德觀與社會輿論來抑制,甚至許多宗教把自殺當成一種罪惡來規範,我實在不能認同。」為安答覆俊偉的質疑,強調自殺的複雜性及個人的生命主權。

俊偉以基督徒立場表達不該自殺的想法,為安嚴肅地加以駁斥,並認為那是基督徒自以為是的價值觀:「我沒有辦法接受宗教,尤其是基督教,就是因為它太沒有包容力,也太自以為是,有時候我實在不能明白,你們怎麼會願意讓宗教轄制你們的思想。」這是俊偉第一次聽到為安激烈的言論,也是第一次聽到他對宗教的看法,一時之間,他發覺自己無言以對。

信宏臉上泛起詭異的笑容,這樣的對話結果早在他的預料中,因為隨和的為安雖然不常發表意見,但是相處幾年下來,他的認真性格與實事求是精神,加上對「不可知」的保留態度,在在顯示他是個無法接受宗教思想的人。

「什麼樣的人、什麼樣的原因、在什麼情況下、用什麼方法自殺,是學者們研究自殺的主軸,雖然從精神病學、心理學、社會學等不同範疇研究,會有不同的著重點與結果,但是以歷史的觀點來看人類對自殺觀點的演變,我們不難發現:不同時空因素下,各種看法差異很大,有人視自殺可接受,至甚可稱頌,也有人把它當成宗教、道德或法律上的罪愆,還有人認為自殺是不良環境或精神病態所造成的結果。然而,這些所代表的是什麼?」信宏反問歷史現象的意義,談著在啟蒙時代自殺等於觸犯了道德和宗教上的禁忌,因為那是出於對神的否定;而在理性主義興起後,自殺被視為非理性的偏差行為,等同瘋癲、需要管制、隔離和監控;後來,不同的學者從不同角度研究、探討、分析自殺,而有不同解答,但是自殺現象並沒有因此改善,甚至有愈演愈烈的狀況。

「這樣說來,在某種程度上,自殺也一種是文明病囉!」俊偉說。

「從文獻上來看,社會愈進步的國家,自殺的比例愈高,有人提出是因為人際疏離、人心空虛所致,不過自殺行為是複雜的,所以研究結果似乎也沒辦法改變現象。」為安頗無奈地表示。

「所以社會的價值觀轉變並不能完全解決問題,重點是個人如何看待生命,而社會如何提供良好環境與協助機制來幫助個人。我倒是滿贊成該給現代人一個信仰,讓現代人在多變的世代有依靠。」信宏嘻皮笑臉地說。

為安了解信宏無意宣傳宗教,只是純粹表達個人看法,因為他永遠忘不了信宏是如何推崇馬克思所提出的「宗教是毒品的看法」;當然,對於信宏推崇此看法的信仰省思,他是永遠不會懂。

俊偉不解地問:「那不是要回到啟蒙時代?」

「如果能解決問題,有何不可?」

不待信宏說完,為安插話:「有誰能確定宗教能解決問題,如果轄制人類思想就能解決生存問題?那麼這麼多學者的努力又是為了什麼?」

信宏說了一個描寫一位教徒為了規避天主教不得自殺的戒律,精心安排了自己的死亡的故事,然後接著說:「對教徒來說,這是一個非常諷刺的故事,也代表了自殺行為的複雜性;但是若由另一個角度思考,也許就因為有不可自殺的禁律,而使許多人沒有走上自殺的路。當然,對當事人而言,活著不見得會比死了好,可是反之亦然,或許正如卡謬所言:『要想判斷生命是否值得活下去,就等於要回答哲學的基本問題一樣難。』」

為安認為信宏的說法不無道理,但是仍然強調基督教的許多價值觀是導致基督徒思想成長的障礙:「你們常認為很多事情是理所當然,但那是因為你們從小就被灌輸那些觀念,而形成價值觀;可是當你們認為自己的價值觀是唯一正確時,你們就會固執地依循此一模式,而無法接受不同的想法與觀念,那麼討論任何觀念,其實都是沒有意義的。」

「你真的認為非基督徒所受的思想轄制會比較少嗎?你確定非基督徒的觀念就能比較多元、比較包容嗎?我可不這麼認為。」信宏表示每個人都是經由不斷地社會化而形成現在的個體,不單是基督徒的價值觀是被養成的,非基督徒的價值觀也是被養成的,因此,就價值觀本身而言,不該有優劣之別。為安沉默,俊偉思索。

在信宏斑斕的20幾年的生命裏,宗教教育的價值灌輸塑造了他的思想,現實生活的挑戰構成他的認知,所以當社會面臨一切知識有待重新定義、一切價值有待評估的情況時,解構與建構、了解與接受、知道與行動,都成了他成長中的選擇與跳躍。

**  **


期末考最後一天下午,白天難得相遇的三人都待在608室裏。剛考完最後一科的俊偉忙著打包行李,打算充足補眠後就回家去;正在列印報告的為安,也決定隔天交了報告後就離開宿舍區;只有信宏躺在床上看著預官考試的書籍,準備趁著離過年還有幾天的時間,待在台北臨陣磨槍。

「阿志說晚上去吃日本料理,你們去不去?」為安玩著同學寄來的電腦遊戲。

「沒錢啦!不過如果他要請客我就去。」信宏說。

「這我不知道,你打電話問他。那俊偉你去不去?」一邊操作滑鼠一邊說。

俊偉面有難色想了一會兒:「我還是不要去好了!我也沒什麼錢。」

「你們怎麼了?還不到月底就這麼窮。」為安關掉遊戲程式,轉身對他們說。

「我也不曉得錢花到哪裏去了,今天吃午餐的時候,發現皮包夾只剩一千塊。我還要過一星期呢!」信宏唸著。

俊偉把收好的行李放進衣櫥:「我還沒你那麼窮,因為我明天就回家了!不過最近不太想花錢,因為過年到了,要多留點錢,不然拿到少少的紅包,又要奉獻十分之一,所剩無幾怎麼出去玩?」

「奉獻!」為安張大眼睛,語氣有點訝異。

信宏揶揄:「這麼乖啊!」

俊偉沒有刻意搭理,只是笑得燦爛而已。

「你們沒有奉獻會怎麼樣?」為安問。

「不會啊!」

「那你為什麼一定要奉獻。」為安又問。

俊偉有點答不上來,奉獻對他而言是一個理所當然的「習慣」,可以說是宗教教育的成功,也可以說是信仰行為的表現之一,他的確可以說出許多為什麼要奉獻的理由,但是面對非基督徒的為安,他卻不知該怎麼說。

他們認真的表情讓信宏覺得好笑,他把上少年班的那套答案告訴為安,然後說:「這大概是我知道的標準答案,不過重點在意義,不在形式啦!」

「宗教不是恐懼訴求,就是獎勵制度,它總是說,當你怎麼做時,就會有什麼結果;可是事實是否會這樣,那就不一定了,不過總是有人願意相信與配合就是了。」為安的言論沒有惡意。

「你不知道嗎?科學靠實驗,信仰靠體驗!」信宏答話,話題重新展開。

俊偉第一次深刻感受到基督徒與非基督徒之間明顯的差異,這種差異並非來自外在行為,而是一種內在觀念;突然間,對於為安的想法,他有更多的理解,對於基督徒的身分,也有更多的體認,關於價值的問題,似乎也想通了。

「理所當然?」俊偉有了自己的答案,這次不單是教條的教導,也不再只是盲目的遵從,當然,更無需懷疑自己是否是自以為是或不知變通。

(原[青年團契]2000年11月號)


作者: 小宇
出版社: 棕樹文教基金會聖靈月刊雜誌社
出版日期: 11/01/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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