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寄感淡水四年

陳素娟

「神啊！求祢鑒察我，知道我的心思，試煉我，知道我的意念。

看在我裏面有什麼惡行沒有，引導我走永生的道路」－詩篇一三九23、24。

走在春天的陽光中，我知道這四年就要被拋掉了。

不少人愛問我畢業感言，我總是感謝神，然後告訴他我很滿意這四年。其實我的功課並沒有唸得很好，喜愛的課可以拿高分，沒興趣的課會在剃刀邊緣，甚至落到刀下。我感謝，是因為祂賜我豐富的生活內容，引導我們到祂面前。

第一年，我立志要過得轟轟烈烈；初次遠離家門，脆弱得讀到家書就落淚，按地址找到祈禱所，但信仰對我，不過是生活中的小點綴，世界的誘惑太大，我要知道的事似乎永無盡止。我告訴自己決不浪費生命於虛無飄渺中。清晨即起，穿上布鞋跑下克難坡，到渡船頭繞一圈，再沿山路上山，這時見世人才陸續清醒，內心不免有驕傲的滿足；整日忙碌，忙著跑圖書館翻新書，忙著打乒乓球，也忙著練歌，別人羨慕我的生活充實，只是每當黃昏，獨自坐在草坪上，我的心總衝擊著悲哀，我害怕忙碌過後的靜寂，當夜闌人靜，不能成寐，必須面對自己的時候，我方想到神，但往往第二日的清晨的第一道曙光就將昨夜夢中的眼淚擦去。有一天醒來，發現宿舍外的蘆葦草迎風飄動，別人都在整理行李，原來一年就這樣過去了。

生長在傳統下，却不停地想反抗傳統。我不願為惡習下的奴隸，於是到處找尋生命。

第二年，我已開始厭倦別人認為充實的生活；生活範圍縮小到只有寢室，教室和琴室；只要一首簡單的練習曲就可分解我的寂寞，透過音符，我似乎了解作曲家們的心靈的憂傷。人生的痛落不是逃避就可解決的，我的心嚮往光明，晚上聚會開始吸引我。冬夜，伴著寒風，夏夜，和著蟲鳴，我滿懷著平安踏著石階回宿舍。

我愛喻前二年是浪子時期，走在炭火上却未被燙傷，是神賜的平安。第三年初，祂帶我進來，水中上來那剎那，我頓然發現原來自己苦苦追尋的心靈上的自由只有在神面前可獲得。

過了紅海，就是曠野路。

想到自己在本性上與世上最卑賤的人無異，就格外感謝神恩待，後兩年，我將大部份時間融在思想當中。

翱翔在思想的世界是件很快樂的事，傾盆大雨的日子撐傘走下山，邊聽雨滴敲打傘面，邊想聖經上剛讀到的句子；夏日，影子伴我踏著淡水河畔，看火紅的夕陽落入海中，我想到世界的創造者；熬夜趕報告的晚上，馬達聲由江上傳來，對岸觀音山倒映水中，遠處點點漁火是捕鰻苗的船，偶有雞啼入耳，此時我懷千歲之憂，却想到神給我的恩典無數。但並非每天過得堅強，那些不能攻克己身叫身服我的時候，徬徨無助如同站在十字路口淚流滿面的小孩，生命對我是個太重的負荷。哭著想憑自己的力量衝過孤單，但人算得了什麼呢？

一層層試煉，要使人逐慚堅強，直到大戰的日子來到。生命之神之外實在沒有真正的自由與平安。快樂是平靜如涓涓細流，而也只有來自與神聯合。

春天已到，這是大學生活裏最後一季春。花圃裏的園丁告訴我這些紫色小花稱為「勿忘我」又叫「千鳥」，我愛稱它「千鳥」這樣使人感覺到活潑的盼望。一程結束，是另一程即將起步，我仍必須不停地跑，標竿就在前頭。

我知道這四年就要被拋掉了，除了點點滴滴記憶存入內心深處，該拋的都必須拋棄，只為了要努力向前跑。

鐘擺聲提醒人生命正消逝，我要歲月逝去留給我成熟而不是老邁，是日日更親近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