蠟燭

‧無名‧

「燃燒自己，照亮別人」

不記得何人說過，

只知道大家這麼說，也這麼對我說，

我也這麼對人說。

我不知道，它起源那裡，

也不曾去考究。

今夜，

燃一支燭，一支瘦弱的燭，

看著它燃，看著它燒，

在搖擺中，我窺伺到，呵！我窺伺到

它的燭心，如此醜、如此黑，

像一張變形的臉，

像一張被痛苦扭曲的臉，

我思索，我唸著：

燃燒自己，照亮別人。

燃燒自己，照亮別人。

它必須犧牲享樂，捨棄私慾，

必須割除不燃燒的物質。

難怪：扭曲的臉，

難怪：變形的臉。

於是，我合掌。

一滴蠟從我面頰滑過。

求主使我安於做支蠟燭，

使我能夠燃燒自己，照亮別人，

沒有扭曲變形的臉，

只有靜默及順服。

 

風，從隙縫裡來，

帶去了蠟燭的光芒。

看著它搖曳，看著它熄滅，

對著外來的壓力，

它竟脆弱得無法抵擋，只有承受毀滅。

但是

我仍願做一支燭，

即使我被風雨熄滅，

即使我被折斷，

但是

至少我曾盡力過，

我曾奮鬪過，

我曾燃燒過自己。

那麼，

我已滿足！

雖然我失敗了，

但我曾企圖發光、發熱，

那就夠了，

那就夠了。

 

蠟燭發光，蠟燭發熱，

不是手中火柴的權能，

不是堆砌的蠟的功用，

只是！呵！只是

那一支細長的心，

沈默的心，

忍耐的心，

從始、至終。

是那心在燃燒自己，

是那心在奉獻自己。

呵！只是那顆心，

那一顆小小被焚黑了的心。

哭泣，為那

受盡煎熬的燭心。

萬分感動地哭泣，

因為

它已被焚盡──不虛此生，

它已成仁──不負此生。

它已盡了一支蠟燭的本分，

它是一支真正的蠟燭。

而這些都源於、都源於

它有一顆樂意奉獻的心。

 

它有一顆心。我默念。

它有一顆甘願的心。

我呢？

我的燭心呢？

呵！讓那溶軟的、發燙的蠟，

自我臉頰流過。

我竟找不到我的燭心！

奔出，外面一片漆黑。我大聲嚷：

「我的燭心！你在那兒？」

於是，

我尋找，我尋找並祈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