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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年團契1976年6月)
結婚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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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婚記

陳素娟

一九七五年十二月十七日,父親帶我走過紅地毯,將我交給那靜候的新郎;小時候,就曾在心中描繪那個「另一半」,隨著成長,那意像也不斷改變,只是從來沒想到會和一位陌生人結婚。

那天是星期三,不是假日,天又陰冷,却有許多好友千里迢迢跑到教會,不是看我,而是看他;他們要看我到底嫁給何方人氏。一個愛唱愛情論調的人竟選擇了老裏老式的婚姻,他們都以為不可思議。

只有一位主內摯友說「這是神蹟」。她了解爭戰的歷程,為求得一個合神旨意的婚姻,我已掙扎好幾年了,耶穌知道。

自一九七一年春天,我的終身大事就成了家中第一緊急事件。我那未信主的父母深怕女兒「過時而不採,將隨秋草萎」,於是四出放警報,媒婆們聞聲而到,如過江之鯽。

只是當時我曾堅定地對耶穌說:「主啊,我一定要為祢活,祢要我嫁,我才嫁。」

更何況那時正熱衷於查考聖經,每日必讀經、禱告、聚會,日日渴望的是快快脫離吃奶的開端,能直奔那永生福地。因此雖不停相親,却能心沈意底,不為浮泛的榮華所動。「相親只為了安慰雙親而已。」每相完親,我就要如此向神禱告,因祂必不希望千辛萬苦找來歸欄後的羊又被外人牽走。

韶光易逝,教會中長執傳道,執事娘也開始和我談到婚姻。曾幾何時,自己的名字已在婚姻簿上列為前矛,且亮起紅灯。本來只是「媽媽要我嫁」,此刻已到了時不我與了,哀嘆之際,決定從容就義,結婚去了。

相親記錄幾可成冊,但結婚猶依然如天邊的流雲,邈不可測。母親為她心愛的掌珠嫁不掉而輾轉難眠,父親在廟裏已求過好幾次「上上籤」,已過去好幾個吉日良辰了。

聖經上說,應當一無掛慮,將所有的憂愁交託給神。而母親的納悶樣兒我實在交不出心中的憂愁。每天下班,我獨自跪在禱告室求祂,請祂不要因我的婚事未成而讓母親褻瀆了她未認識的耶穌,母親認為都是耶穌惹的禍。

憂愁至極時,我愛讀約伯記與詩篇。淚水漣漣。

我想:撒旦八成又在神前挑撥離間了。不然就是神要熬煉我的信心,平時常自我陶醉說道:「有什麼可使我與神隔離呢?是患難嗎?是刀劍嗎?是假弟兄嗎?……」

於是,祂讓苦楚不斷迎向我,面對法利賽人的失望,以及無以申辯的譭謗與誤解,我幾乎站不起來,然而「在黑暗中的人,為何仍有光賜給他呢?」

有一些愛我的同靈在四周不停代禱,是這些愛心的馨香上達天庭。雖患難如浪潮,慈愛却不斷,是這些愛心,使神不吹熄將殘的灯火,不折斷壓傷的蘆葦。

葉太太與順道執事首次向我提到遠方的他時,我已幾乎心如止水。對神,我只尚存一息。更糟的,我正實行門戶開放政策,不再堅持非主內不嫁了。並且已接受了一位外人。

第一次約會,坐在咖啡屋柔和的灯下,鋼琴手奏着「夢幻騎士」的主題曲,我如唐吉訶德般?炯炯而談,談我信主的經過,以及對結婚的無奈,並且否定愛情的價值,又說出對家庭生活的理想。我的悲烈沒有嚇走他,反倒成了家中的常客,父母的喜悅形之於外。

英詩中許多情詩讓我對愛情產生遐想,我不明白為何兩人目光相遇時的火花要說是「情慾」,而不釋為「情操」?愛情是美的,為何有人視為不潔?「雅歌」中纏綿悱惻的愛情曾令我如痴如狂。我曾想:雅歌的作者必是情聖,才會寫出那些鏗鏘有

聲,動人心魄的佳句:「愛情眾水不能息滅,大水也不能淹沒。若有人拿家中所有的財寶要換愛情,就全被藐視」,「愛如死之堅強」,這不是凡人寫得出的句子。

如同十字路口彷徨無措的小孩,我將困難坦陳於似父執的謝順道執事,我正面對決定一生的抉擇,一個是天天打電話,天天來看我的有為青年,他說走過二十九年,終於遇見了結婚的對象了。我相信他是愛我的,而且是熱愛。另一個却是九霄雲外的陌生人,既不相知,何以相愛?淡藍的郵箋上沒有半絲情意,倒是說他除了單身外,並沒有足夠結婚的條件;委屈得如同一隻被上架的鴨子。

「我很寂寞,我需要愛情」。我哭着對耶穌說。

被愛的溫暖常令我感動得精神恍惚。

謝執事說:「禱告,我們為此事求神顯明祂的旨意」。

於是,這位誠懇的青年晚間也走進了教會,他和謝執事談道,也聽道,並跪着求聖靈,我曾發狠的對他說「一個月內你求到聖靈,我就和你結婚」

一遍又一遍,我學着有名的客西馬尼園禱告:「父啊,倘若可行,求祢叫這杯離開我,然而不要照我的意思,只要照祢的意思。」

天路為何滿是荊棘?人生為何多有愁苦?

家裏餐桌會議時有激烈的辯論,分析又討論,主題是如何幫我作決定。母親不要她的心肝嫁到萬里海外;哥哥嫂嫂是愛情至上,「被愛比愛人幸福」,確是至理名言;而開明的父親則要我多考慮信仰,他認偽他的女兒已迷信得快瘋了,他奇怪有人信耶穌信到必須天天上教會。每場辯論,我為耶穌說話的聲音總會愈來愈小。

沒有愛情的婚姻會幸福嗎?

愛情是什麼?

慘痛的經驗曾使我很久畏於輕易付出感情:人是很奇怪的動物:若不歷經患難,就很難徹悟,但當傷痕漸癒時,却又容易忘記徹悟得來的真理。

寂寞會殺死人的。呂秀蓮的新女性主義雖滿天價響,却一點也不能使我更堅強。我還是需要被愛。

於是寫了洋洋一大篇,表明我對愛情的忠實與嚮往,用航空飄過海那邊,請那個人不要因礙於情面而不好意思拒絕。

但郵局却將那信退回,超重。

將信重寫,濃縮文字,再寄,只是這次語氣客氣了不少。

這時,謝執事却告訴我那如轉戾點的經節是長老娘禱告求得:耶利米書三十二章39、40節:

「我要使他們彼此同心同道,好叫他們敬畏我,我要使他們的子孫世世代代得福樂。又要與他們立永遠的約,必隨着他們施恩並不離開他們,且使他們有敬畏我的心,不離開我」

耶穌之光再照亮我的路。

突然。越洋電話傳來他清晰的聲音,嚇我一跳。上架的鴨子說他不是被迫結婚,他表明是出於自願,他又勇敢地說:「好,就這麼決定了」。放下電話,我激動得很,好一個令我佩服的勇士。有幾個人能如此大膽地擲一生於一個他不了解的陌生女子?我當時只不停地想和耶穌深談。我求祂告訴我下一步棋子是什麼,我渴望贏。

聖靈再度充滿。

我重新估計「愛情」。

愛情就是急促的心跳與互相的倚靠嗎?愛情是否如同幼兒見到好東西渴望佔有的慾望?不,這些只是熱情。熱情會受時空影響的。若說我否定了愛情,不如說是再肯定了人性的軟弱;是人性的軟弱否定了海枯石爛永不渝的愛情的存在性。

日光之下,並無新事,凡事只是虛空。

我必須抓住的只是神,因為祂是愛的源頭,世上的愛若不聯於祂,只是徒然。

誠然,我不能失去耶穌,多少年來不是一直盼望祂成為我一家的主嗎?

祂說快樂時要感謝,患難時當思想。

於是我回想往昔堅強的日子,那些上耶和華的殿去,心就充滿喜樂的日子。回憶深深地使我傷痛;徹骨的痛楚使我再次珍惜基督徒的身價,我寧願有耶穌。

世上的恩情很多,而我不能以愛情去回報另一個愛情,因為那個愛情沒有繫於磐石。我做決定了。並求耶穌親自去安慰那個受創的靈魂。

訂婚那天,首次叩見公婆,對於那個要共行一生的伴侶,却依然只能憑相片推測種種、一切恍如夢中。

見到他,是婚期前三天。事前只要想到要見他的尷尬場面就會坐立不安。感謝神,一路來,耶穌總沒讓我出太多洋相,謝執事帶他來我家,一切順利。

倒是四周的朋友不斷為我冒冷汗,他們認為我的決定太荒唐。北上前夕,一位摯友打電話來,一瀉千里分析了一個多小時,目的在勸我「要當機立斷,發出的喜帖只要再去信道歉就行,千萬不能輕率葬送一生幸福」,懇切的話語直在我耳邊響,我終夜不能眠,痛苦再繞着我。

痛苦的夜,何其漫長,朦朧中,我見到一張張猙獰的臉譜在眼前晃過,有墨綠色,也有暗紅色的,都帶一臉嘲笑。在半睡半醒狀態中,我又想起耶穌,但為何連呼「哈利路亞」的力量都被有了?掙扎中,忽見一角屋簷出現,屋簷上出現兩道強光成十字架狀,我的淚潸潸而下,痛苦在剎那間消失。

穿上白紗禮服,和他並立於聖壇前;我要費很大的力氣才能不使眼淚沾了臉,感謝盈塞胸中,我必須感謝時刻與我同在的天父,祂賜我的比我原求的還多,不僅給我丈夫,還給我慈祥和藹的翁姑,更讓我的父母滿意於這乘龍快婿。我還必須感謝那些扶助我關懷我的同靈兄姐,特別是獻生執事娘,堅信執事夫婦,葉太太龍花女士,及在整個歷程中一起幫我奮戰的順道執事,神必會加倍報償他們的。

惟一的遺憾是直到走進禮堂,我實在還不了解我的丈夫,但只要耶穌了解他,又有何妨?婚後再由自我介紹開始不也相當詩情畫意?



作者: 陳素娟
出版社: 棕樹文教基金會
出版日期: 06/01/19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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