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歸主至獻身（一）

謝東璧

一、歸主

我是本會現任的傳道者，我的故鄉在雲林縣土庫鎮，我現在居住的地方是同縣虎尾鎮。

1946年9月，為了節省學費，減輕家庭的負擔，我進入臺南師範學校去讀書。不久竟喪失學習興趣，認為長此以往，必永遠沒有出頭的日子；乃於1947年4月，抗拒家父和師長的勸阻，毅然退學返里。返里後，朝夕辛勤自修，準備8月投考高中，然後再讀完大學的課程。因為我有我的美夢，我豈可為了一時取悅於家父和師長，而終身埋沒於斗室般的天地呢？如今想來，實在可愛又可笑！

6月，我的大姊從虎尾來看我，說他的家裏很靜，若要準備升學，最好到她那裏去；於是，我便收拾一些需用的東西，即時和她同行。自從返里以來，這是第一次的釋放，身心都覺得很輕鬆舒適；因為家父以無力供給學費為理由，一直惱怒我不聽勸而退學，使我終日不安。我想，如今既釋重負，我在學業上將有長足的進步了；我為此自喜。

那時大姊一家人正在虎尾真耶穌教會求道，夜夜必前往教堂聚會，安息日（星期六）還要休業去參加禮拜；那種虔誠，真是令人莫名其妙！

有一天，大姊告訴我：『耶穌基督是宇宙的主宰，是我們世人當敬拜的真神。』這種曠古未聞的見解，簡直叫人費解，也難免叫人懷疑她的學識。我說：『你讀過了外國歷史沒有？耶穌明明是猶太人，你為什麼硬說他是宇宙的主宰呢？先有宇宙萬物，還是先有耶穌呢？』我看她目瞪口呆，不知所措時，又趁機給她一個難堪：『好，就算有一位統治宇宙的神吧！那麼，請你告訴我：「那位神多高多胖？或矮或瘦？」好叫我也去敬拜祂。』她說：『神是肉眼看不見的，我怎能說出祂的形態如何呢？』於是，我以哲人的口吻教訓她：『宇宙中根本沒有神的存在，因為凡是不能以科學證實的事物，都不足取信；設若一定要說有神，那麼，各人的良心便是他自己的神了。因此，我否認神的存在，我惟信我自己！』

辯論至此終告結束，我自己宣判我是勝利者。這一天我很愉快，因為我已經以獨到的見解擊倒了一個可憐的迷信家?我的大姊；我為此自大。

幾天後，大姊採取另一種方式誘惑我：『我求道不久，缺乏聖經的知識，不知道如何解決你的疑問；教堂那裏有傳道者，今晚你同我去參加聚會，他必能給你滿意的答覆。』我想：這倒很有趣，設若他們的傳道者也不能答覆我的問題，我豈不是又可獲得愉快的機會嗎？因為難倒一切的迷神家，使之不愉快，就是我唯一的愉快。我即時允諾。

是晚，我果真同大姊去參加聚會，並且從頭到尾認真的聽講著；為的是要抓住講道者的話柄，並不是要信從他所傳的福音。結果我落空了，因為他講的是聖經，並不是世事；而對於聖經，我是外行的，無論如何只好暫時認輸。從此，為要搜獲更有力的資料，以駁倒那位傳道者，我夜夜必去參加聚會；因為我必須先如此充實自己，然後才有百戰百勝的把握，以滿足我的慾望。

感謝神的慈愛！因為在這段時期裏，祂一直藉著聖靈在我的心裏啟導我，使我不但掃除了辯駁的念頭，反而覺得愈聽愈有興趣，以致完全投降在祂的腳前了。這是退步或是進步，我一時不能斷定，我只知我的觀念確實變了，我的無神論被推翻了，我已經成為神的俘虜了。當我冷靜思索的時候，這種180度的大轉移，往往叫我不得不懷疑我自己。如果說這是糊塗，但我的意識却很清楚；如果說這是輕佻，但我的態度却很莊重；如果說這是脆弱，但我的個性却很倔強；如果說這是妥協，但我所主張的却是無神論。為什麼我有如此的大轉移，我委實不能解釋，我想我也不必勉強加以解釋；我只得承認這是奇蹟，這是神的慈愛，這是主耶穌的恩惠，這是聖靈的感動！

至此，我以前所懷疑的問題，也就是藉以駁倒了大姊的問題，已經獲得圓滿的答案了：

耶穌基督有人性，也有神性。就人性而言，祂是猶太人，是亞伯拉罕的子孫，也是大衛王的子孫；就神性而言，祂在萬有之上，也在萬有之先；萬有靠祂而造，也靠祂而立，祂是永遠可稱頌的神。（太一1、18；羅九5；西一15-17）

神是靈，不是物質，以肉眼看不見，以人手摸不到；（約四24）大而可以充滿宇宙，小而可以住在人裏頭。（詩一百卅九7-10；弗四6）因此，世人不能確定祂多高多胖，或矮或瘦。

易經繫辭記載：『形而下者謂之器；形而上者謂之道。』聖經記載：『道就是神。』（約一1）科學所要解決的是形而下的問題，則屬乎有形的物質界；宗教所要解決的是形而上的問題，則屬乎無形的靈界。因此，科學無從證實神的存在，但神的存在却是不能否認的事實。（羅一19、20）

良心是神的燈，可以代替神鑒察人的心腹，（箴廿27）也能叫人分辨是非；（羅二14、15）但良心並不是神，而且也沒有幫助人棄惡從善的能力。（羅七18-20）我一向認為可靠的良心，誰知竟如此不可靠！（羅七21-24）

此外，最能引起我的興趣，也最令我覺得頭痛的問題，就是他們禱告的情形。我想，他們既不是瘋狂，又不是虛偽，為什麼一跪下就全身顫抖，並且滿口說出令人聽不來的語言呢？我不能解釋，因為我當時還沒有這種體驗；我也不能否認，因為這是鐵一般的事實！他們告訴我：『這是人被聖靈充滿的狀態；受聖靈是得天國基業的憑據；聖靈是神的靈；受聖靈的人，心裏有說不出來的快樂。』

7月5日，虎尾教會要舉行洗禮，我的大姊和大姊夫，以及他們的家人，都報名要受洗。他們看我對於從前所懷疑的問題已經有了解決，並且對於真教會的基本要道也明白了一些，便問我究竟要不要受洗。於是，我的細胞即刻起了變化，我的心裏隨之盤旋著兩種錯綜的意見，使我一時不知道當如何答覆他們。我想，我若要報名受洗，家父必定大加反對；我若拒絕，也許不再有如此的機會了。我考慮了許久許久，最後終於決定暫時隱瞞家父，偷偷地報名受洗，然後再應付事情的演變。我之所以暫向家父隱秘此事，乃因恐怕他加以阻止，使我不能如願以償；何況受洗歸主是善事，與其老實告知他而被阻止，倒不如以秘密進行為妙。我之所以決心受洗，乃因深怕這次若輕輕地予以拒絕，今後也許不再有如此的機會了。

這次受洗歸主的人，連我一共有12名。洗禮前，大家先站立禱告，求聖靈親自帶領，然後在齊唱讚美詩第九首的歌聲中，一個一個下水去受洗，場面相當嚴肅，受洗後，我覺得滿心輕鬆舒適，心裏洋溢著意外的快樂；我自覺，從今天起我就是基督徒了，我的新生活就此開始了。歸途中，有一位老嫗說她受洗時看見了血，有人解釋那是主耶穌的寶血；這件異象，又增添了我不少的信心和興奮，如今記憶猶新。

受洗後，我返里省親，大姊與我偕往。她興奮得不顧後果如何，一入門就告訴家父：『爸爸，東璧這次受洗信耶穌了，並且很熱心呢！』家父究然聽見這樁驚人的消息，面容即時顯得很嚴肅，有如黑雲密佈於天空的景象；我提醒自己，低氣壓既然造成，暴風雨必定就要來襲了。果然不出我所料，家父起初一直瞪視著我，甚至幾乎突出了眼球；然後忍住了滿腹的憤怒，一個字一個字慢吞吞的說：『什麼？你去信耶穌了？你為什麼沒有預先和我相量？好，你既然不尊重我為父親，我也不認你為兒子了！』我不敢作聲，不敢動，而且不敢正視他，只有一直低頭諦聽著他的話，就如犯了什麼大罪似的；我想，當一個囚犯站在法庭諦聽著推事宣讀判決文的時候，也許正像我這種姿態吧。我有許多話要說，但我却不能說，因為我瞭解家父的脾氣，我深知此時此地最賢明的辦法，則莫過於閉口不言。

當時土庫只有一家本會的信徒，而沒有教堂可以聚會；因此，當天吃過晚飯，我又同大姊折返虎尾了。我如此匆匆返里，匆匆離開，不知道家人將如何見怪我；但為了多參加聚會，多學習真理，我也就不顧忌這些了。從這天開始，或在教堂，或在家裏，我一直不斷地祈求著聖靈的洗，有時甚至禁食禱告；為的是要把握著得天國基業的憑據，（弗一14）並且獲得從上頭來的能力。（路廿四49）如此一連繼續幾天，雖然同班受洗的人已有好幾位受過靈洗了，我却始終求不到，以致幾乎失望；但聖經明說神是公義慈愛的神，祂必不偏待人，也不辜負人，於是我再接再厲的祈求下去。

7月14日晚上聚會後，多數的靈胞都已經回去，只剩下蔡永輝執事和兩位弟兄在教堂裏等我。我獨自一個人到「禱告室」，虔誠的跪在神前合掌禱告：『哈利路亞，讚美主耶穌，求主賜聖靈充滿我的心。』並且決心今晚若不受聖靈，必定跪到天亮也不起來。我如此一直不停的反覆祈求著，約略經過了一兩個鐘頭，兩腿已經麻木的時候，忽然有一種壓力從上頭壓下來，心裏發熱，全身顫抖，舌頭也不自主的轉動著，我就被聖靈充滿了。他們看見這種情形都說：『東璧受聖靈了！』其中的一位弟兄上前來給我按手，於是聖靈加倍充滿了我，說靈言的聲音很大，身體也顫抖得很劇烈；並且有一道電光，一晃一晃的從眼前掠過。

當我受聖靈的時候，我覺得心裏毫無一物，一種以筆墨不可形容的喜樂，一直從裏頭湧上來；我領悟這就是所謂「內在的平安」，是屬靈的喜樂，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的經驗。本會黃以利沙長老歸主後，在「由懷疑到信仰」一文中說：『我本想由理性進入信仰，到了這時才明悟信仰是由體驗而來的。』我不必另創獨特的見解，因為黃長老這句話已經為我作一個至善的註釋了。

主耶穌曾在「借餅的比喻」中說：『我告訴你們：「雖不因他是朋友起來給他，但因他情詞迫切的直求，就必起來照他所需用的給他。」我又告訴你們：「你們祈求，就給你們；尋找，就尋見；叩門，就給你們開門。因為凡祈求的，就得著；尋找的，就尋見；叩門的，就給他開門。你們中間作父親的，誰有兒子求餅，反給他石頭呢？求魚，反拿蛇當魚給他呢？求雞蛋，反給他蠍子呢？你們雖然不好，尚且知道拿好東西給兒女，何況天父，豈不更將聖靈給求祂的人麼？」』（路十一8-13）我這次受聖靈的體驗，竟然完全證實了主的話?只要情詞迫切的直求，就必領受神所應許的聖靈。但願尚未受聖靈的人都不要喪志，再接再厲的直求，以致被聖靈充滿，與我同享聖靈中的喜樂；並願榮耀歸與主耶穌的聖名，直到永遠。阿們。（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