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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嫣
一連串沙啞低靡的嘶喊聲從房間裡傳來，耳旁夾雜著玻璃破碎的聲響，晴芳趕緊向房間直奔而去。
「小毅，你這是何苦啊！」看見一屋子的雜亂，又觸及兒子那憤恨哀怨的眼神，晴芳的心彷彿地上的玻璃碎片……
兩年了，若不是依靠耶穌，真不知如何熬過來。小毅──原本活蹦亂跳、人見人誇的男孩，如今卻坐在輪椅上，張著那足以殺死人的眼光，眨也不眨地瞪著晴芳。晴芳壓抑那即將決堤的淚水，開口道：「小毅，別這樣折磨自己；媽媽知道你心裡難過、痛苦，你知道嗎？我真希望能幫你承擔啊！」
＊ ＊ ＊
「快，快，快，把球傳給我。」小毅大喊著。
明仁迅速將球投向小毅，只見球一出，正中籃心。
「帥！」明仁對小毅比了一個Ｖ字形的手勢。
離終場結束時間只剩一分鐘，小毅加快了腳步，準備來一個「再見三分球」，突然，一個高大個兒向他衝來，他來不及閃躲。當時他只記得眼冒金星、一陣昏眩，然後就倒地不起……
醒來時，才發現躺在醫院，小毅急忙詢問一旁的晴芳。
「媽，比賽結果如何呢？」
「你們贏了，得了冠軍。你看，」晴芳拿出照片「這是比賽後，你隊上拍的全體照；這獎杯好大、好漂亮喔！」
小毅雙手一撐，試圖坐起來，沒想到雙腳卻不聽使喚。小毅一臉迷惑地看著晴芳。
晴芳吸了一大口氣，力圖鎮靜，過了一會兒，開口道：「小毅，你已經十二歲了，我相信你比一般同齡的孩子還懂事。」她停頓一下，看著他。
他點點頭。
「現在，我告訴你一個事實，」晴芳又吸了一大口氣，繼續說：「你因為運動傷到脊椎，導致下半身失去感覺，醫生說……」此時，佯裝的堅強已崩潰，晴芳的淚水滴落，正好滴在手上的照片，淚水由一滴變成一串串，她趕緊抽了幾張面紙，頻頻拭淚。
小毅怔住了，猶如一尊雕像呆立在床上。不知過了多久，他無力地吐出一句：
「媽，我以後還能打籃球嗎？」
晴芳抬起頭來，無言以對。「我怎麼能對一個才十二歲的孩子說，你這輩子不能再打籃球了？這無疑是宣佈他的死期，更何況他的人生才剛起步，才正在成長啊！」晴芳內心掙扎不已。
小毅看晴芳沒有說話，生氣地低頭捶打自己的雙腿，大喊：「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會是我？」他見雙腿不聽使喚，更生氣地大叫：「動，動，動，怎麼不動一下呢？」他努力地想讓雙腿移動，無奈雙腿早已失去痛覺，一直如木材般僵立在那裡，動也不動。
晴芳搖一搖小毅，他抬頭望她；她抱住了他，兩人開始大聲痛哭……
２
發生這種事，對晴芳來說是一大打擊！剛開始，晴芳一直想不透神為何會這樣待她，於是埋怨、懷疑、不甘齊上心頭，有一陣子甚至有離棄神的念頭；直到一次安息日聚會，不經意地翻到約伯記，看到約伯行為正直、敬畏神、遠離惡事，後來卻發生了厄運：財產盡失、兒女慘死、他自己又長毒瘡；他雖然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但對神的信心依然不改初衷。
而晴芳心想：「我，一個軟弱、小信的罪人，只遇到這麼一點試煉，就埋怨神，叫苦連天。」想到此，她的淚水不聽使喚地掉落。她默禱：「神啊，不管以後小毅的病是否能完全康復，我皆願意順服的旨意，求賜我繼續走下去的勇氣……。」
這陣子，德榮的脾氣越來越暴躁了，老是對晴芳大吼。晴芳知道他工作壓力大，回到家又看到小毅一臉怨恨的表情，也難怪他曾表示寧願在公司加班，也不願回家。自從小毅出事後，晴芳忙著照顧他，卻忽略了德榮的一切；她想：「我們該找個時間好好溝通，就選今晚吧！」
臨睡前，德榮躺在床上看書，晴芳打開話匣子：「德榮，對不起，這陣子忙著照顧小毅，卻忽略了你，你不會怪我吧？」
「晴芳，該說對不起是我，發生這種事，我不但沒有幫妳，反而對妳大吼大叫的，真是太不應該了。」德榮一臉歉疚，並握住晴芳的雙手。
晴芳溫柔地看著德榮，「小毅突然發生事故，你有這種反應，我可以理解。我想這是神給我們的熬煉，雖然痛苦，但一切都有神的美意，不是嗎？」
「這些道理我都懂，但當它發生在自己身上時，才知自己脆弱的不堪一擊！」德榮很少在晴芳面前表現他軟弱的一面，這是第一次，倒令她頗為訝異。
「這就是人類的軟弱，正因如此，我們更要依靠神。」晴芳拍拍他的肩膀，笑著說：「德榮，我們一同來禱告。」
＊ ＊ ＊
冬盡春來，時序隨著心情更迭流轉……
晴芳每天忙著打理小毅的一切，在不知不覺中，又過了一年。
「媽，你看，」小毅大喊著。
晴芳趕緊放下手中的碗盤，走向她兒子的房間。映入晴芳眼簾的是一幅大圖畫：一大叢向日葵正恣意地綻放，鮮黃的花瓣上停著幾隻粉蝶，向日葵朝著同一個方向──太陽。
看了這幅景象，晴芳明瞭：小毅已漸漸走出病痛的陰霾。
「媽，我最近才發現神一直是愛我的。老實說，剛開始我一直無法接受這殘酷的事實，我曾一度埋怨、痛恨神，甚至賭氣不禱告，就這樣日日戕害自己的靈命。隨著年紀的增長，我漸漸明瞭：如果沒有發生這場意外，以我以前的個性，一定趾高氣昂、自義自大，不知歸榮耀給神，或許早已跑出羊圈之外，到處流浪了。」小毅好久沒講這麼多話了，沒想到一開口竟讓晴芳詫異！
這一路行來，小毅的改變是有目共睹的，從起初的怨天尤人，到後來的接受順服，這一切皆讓晴芳感恩不已！雖然不知神是否願意讓小毅好起來，但她知道：他們對神的信心將如同向日葵一樣，永遠朝向陽光，永遠充滿希望。
(原[青年團契]1997年04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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