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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聖靈月刊第307期2003年4月)
專題報導:哲人已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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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豐美

當我憶及他的身影,試圖為文懷念時,淚珠和著字鍵,模糊了螢幕,久久不能成文。然而,又不甘千萬種思緒壓抑成夢境中的負荷。因我明白,若我能憶及他的種種,心中久已塵封的溫暖,才能一點一點幫助現在的我。

初識長老是緣於文字事工。當時我受託於《青年團契》訪問他,從此,善於記人的他,就將我輸入他的記憶網中。

1992年,27歲的堂弟昌隆在美國旅遊,突然昏迷不省人事,緊急送醫,原來是腦幹大量出血。當時叔叔、嬸嬸人在菲律賓,緊急中,我想到長老,就打電話給他,請他速到醫院探訪,長老從此每天到醫院。後來,堂弟雖蒙主召回,但未受洗的嬸嬸、兩位堂妹靜宜、靜芬,卻因此事受洗。

長老以大衛王喪子後說的話:「孩子死了,我何必禁食,我豈能使他返回呢?我必往他那裏去,他卻不能回我這裏來。」安慰哀慟至不吃不睡的嬸嬸。堂弟告別式時,並親自從美返台參加,給叔叔一家很大的溫暖。

喪禮結束後,他想將當年本會傳入山地的經過做查證和補充的訪問工作,希望我能隨行,幫忙紀錄成文。

常令人感動又驚訝


這是我第一次與他同工。

因他給我的印象是不苟言笑,高不可攀,所以我的心情是戰兢的。然而在台北火車站與他碰面時,已70高齡的他,卻堅持幫我提行李上火車,溫和的紳士風度,令我在感動中驚訝不已。

從此,一路上,他就不斷展現令我驚訝又感動的風範。

首先是他驚人的記憶力。

到每間教會都能叫出每個老信徒的名字,而且還知道他們的家人,一定關懷地問:「爸爸好嗎?媽媽好嗎?某某最近有常來聚會嗎?」當時,我才40歲,卻已開始忘記別人的名字;不禁反省自己對別人的惦記不夠,也才恍然明白記憶與年齡其實是沒有絕對關係,關鍵在於你心中常惦念、懸掛的是什麼。

嚴於律己


其次是他自律的工作精神。

記得當時第一晚是住碧侯教會。第二天清晨我就被來自會堂的禱告聲「吵」醒,原來是長老在晨禱。我揉眼看錶,六點。馬上翻身起床,隨便盥洗即小跑步至會堂禱告。

以後,每天都如此。他不說什麼,我已明白,他是以禱告開始一天的工作。

吃完早餐至約定座談時間的空檔,以及下午五點座談結束離晚飯有段時間,他一定帶著我訪問信徒或心中懸掛的老同工遺孀。不論老少,總是親如家人般的與他們話家常……。

晚上聚會完,送走信徒,他不會久留在負責人準備好菜、好點心的會客室。但一定關切的問傳道、負責人教會聖工,就回房就寢。

時間於他,分秒都是珍貴。所以絕不在閒聊中講是非、說閒話,總引領人分享信仰生活的種種。

從不說苦


最後,是他從不說「苦」的修養。

記得在立山教會的座談會時,一位武執事(約七十多歲)舉手發言:「我第一次看到楊長老,被他嚇了一跳;當時他從平地來到山地做工,我被指派在事先約好的地點,引領他到信徒聚集的山谷領會。他看到我說了聲『哈利路亞』,就跟著我趕路(沒時間多話,怕被日本人發現)一面走,一面吐血,我看得害怕的不得了,他卻若無其事,如吐痰般的自然,一心只想趕快見信徒……。這一幕,事隔近50年,我卻永不能忘記。」

武執事的話,令初聞的我震懾不已。而類似這樣的事,在1993年4月,第二次與長老至南投訪證「福音如何傳入中部山地」的經過時,親自目睹了。

記得行前一天,故李義昌執事請舍妹淑媛告訴我,楊長老昨晚在總會與他同住一房,他咳得非常厲害,幾乎要掉下床了,但他仍堅持原來的行程,請你姊姊路上要好好照顧他。

第二天見到長老時,果如李執事所言,咳嗽不止,我著急地問他:「還好嗎?一定要嗎?」他向我微笑、擺手:「沒關係,沒關係!」一句也沒談他的病。

路上,我搶著要拿他的行李,他卻大手一揮,反搶過我的行李,一馬當先,走向公路局……。當時,我含淚走在他身後,他全然不知。

第一次,我感覺離「悲壯」這麼近。

到了埔里,連開兩天座談會,他咳到沒有聲音,仍拿著麥克風,主持座談會,在場的人,幾乎都不忍他再撐下去,但他用盡他全身力氣,努力一字一句說出讓人可稍聽懂的話……。

這使我想起「春蠶到死,絲方盡……。」

事後,我聽著錄音帶,整理座談內容。反覆聽著他沙啞到近乎聽不清楚的聲音……;最後終於關掉錄音機,趴在桌上痛哭一場。

以母親的胸懷當牧者


記得第一次與長老在花蓮同工時,聽了太多信徒談論當時福音傳到山地的艱辛,信徒遭日人迫害,甚至殉道……。曾問長老一個問題:「感覺最苦的是什麼?」他卻說:「我們傳道人沒資格說什麼苦。」反倒給我相反的答案──傳道者的快樂。

他說:「傳道者的快樂是1.信徒全家信主2.如使徒約翰所言,對這些相信的,都能照主的吩咐去行。這些快樂都是收成,也是將來傳道者的賞賜。

做工沒有快樂是很悲哀的,好像母親養孩子很辛苦,但是有快樂。而雇工、佣人則不同,雇工洗尿布,可能一手還要摀著鼻子,既然嫌臭,為何還要做?想賺錢呀!但為人母的不嫌臭,因為其中有快樂!」

原來,他一直是以母親的胸懷做牧者的工作。

結語


緣於這兩次同工,以後,他每從美回台開會,總會抽空打電話給我,第一句,一定是:「身體好嗎?背痛好點嗎?定堯好嗎?婆婆好嗎?媽媽好嗎?婷婷好嗎?」所以,每次接到他電話後,總讓我喜樂良久,因為,從沒人如此問候我。

這就是他,一個隨時展現風範的牧者。

在這個表象重於內涵,缺乏榜樣的時代,這樣的人格特質,在神的教會特別珍貴。

所以,在得知他蒙主召回的晚上,我一夜難眠,淚珠濕透枕頭。

因為,我再也聽不到老牧者的問候:「豐美,好嗎?」

然而,我相信,在時間的流逝中,我永不會忘記的,將是他堅毅、真誠、溫暖的牧者形象。就如現在,我憶起他,印象仍鮮明的,彷彿我們同工,就在昨日。





作者: 陳豐美
出版社: 棕樹文教基金會聖靈月刊雜誌社
出版日期: 04/01/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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