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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 Title)

細流

20年來,歲月悄然流逝,留下的是咀嚼再三,不敢或忘的再造之恩,握筆恭書,感念主恩之浩大。

竹籬內外的春天


1979年(民國68年),我們一家四口搬家到台北中和的南勢角。租屋在第一代的警安新村,隸屬警備總部的老式眷村,每房15坪外加一個小院子。

寒春三月的台北,細雨、冷鋒;南勢角一帶到處泥濘。1979年初,外子榮調北警部政三處,待命升職,所以搬家來台北。每次接到「任官令」,他立刻在所有規定之內,準時前往報到敘職。後續家小瑣事呢?全是我的。一兒一女,才五歲和兩歲,最是24小時離不開媽媽的時候。生活中許多擔子、責任,我一人承受,一人應付。

十丈紅塵往事新


肩負養兒育女當家的責任,猶比孤臣孽子。父神啊!救我憐我,身體瘦弱,我家的男主人呢?國家體制內的標準軍警職,奉公守份,每個月休假回家兩次。

要怎樣過日子呢?父親的教訓:《箴言》三、四章,給年輕人的忠告。母親的教誨:口咬鐵燈火,認命不怨天。

那一年,我30歲,但我的靈命像3歲小兒,實在不很懂這麼高深的大道理。也沒有心情和時間去思考,只知道我是家長和小孩的媽,責任很大,要完全照顧他們。再掙出時間學習全村眷戶們的勤儉克難精神,把客廳當工廠,這是當時副總統謝東閔先生的領導政策。

於是家家工作,人人做工,整個眷村,風雨同舟,守望相助。副總統每年來眷村視察,抱抱這家的小孩,再摸摸那家小孩的頭,勉勵我們莊敬自強,處變不驚,在時局逆境中成長,人人精進勤勞。

都會區年輕的教會,也在相同的模式中成長,我是30出頭的羊寶寶,也在相同的環境中摸索,吃雜糧成長。這是初代信徒的宿命與可貴。神的選民,在曠野路上所遭遇的困頓,我帶著兩個稚齡小兒,住在漏雨的老眷村,遭遇不同的困頓。

家家都做代工,我家也不例外,做外銷的巧克力包裝工作,為了多賺取一些工資,我夜夜加工。外子的官餉每月5,000元,扣除房租1,500元,娃兒和我,就在那種環境中生活。

1980年(民國69年)2月,正想加倍飆工作時,因太累患重感冒,到警總醫務室看病。醫生卻給我判了個意外的死刑:「小姐,妳不能吃藥,也不可以打針,因為妳懷孕啦!」晴天霹靂,我的腦門被轟了一下,就暈倒在診床上了。

我如何走出警備總部的後門,怎樣從小南門上公車,怎樣從249終點站下車回家?腦子裏一片混沌空白。天氣很冷,我躺在床上,兩個小孩才剛起床,一左一右,純真的眼光,圓鼓鼓的臉龐,不知人間愁滋味。媽媽!我餓餓啦!此刻,我才放聲大哭,凄濿、慘絕、無助地嚎哭。

「千斤重擔壓肩頭,兩肩挑盡萬古愁」,把身體壓壞了。真的病倒了,持續發燒、咳嗽、氣喘、肺炎……。

向神哀禱,我的教師不隱藏


我怎堪面對這個事實!我怎堪自己獨自承受這個意料之外的生命?我的思考不停纏鬥。因為那時期國防部規定現役軍士官職等俸,眷屬補給是一個大口加兩小口,也就是只能生養兩個小孩。再出生的,就叫有眷無補。心中很清楚基督徒墮胎是犯罪得罪神。

彼時駐牧永和教會的林永基傳道籌組弟兄團契,充分發揮點、線、面愛心關懷網絡,曾搶救一位血崩的原住民姊妹的生命,還有我這無助的弱肢。感謝永和教會蕭爸蕭媽,和鄰居張其能弟兄輪流帶我去看病吊點滴。60年代末期,物質條件不若今天,弟兄團契的成員,卻能展現高度熱忱,堅固弱勢者。

胃口不好,心靈總須要吃些靈糧,家裏只有小小本的《青年團契》,裏面正連載松山教會蔡貞老師的大作「攜手同行」的文字系列,我每期拜讀,受益良多,心中陣陣漣漪。當時的我,就像一個快要溺水的人大聲求救,只要有一絲絲希望,就拼命尋求。

我冒然撥了電話給蔡老師,傾訴我的苦衷,素昧生平的長輩勸勉我:「基督徒不可以墮胎,生命是神賞賜,祂必一路帶領,妳千萬不能做傻事,定下心來養好身體,6月初,我去南勢角看妳……。」這一席話,穩住了搖擺不定的我。

春風陣陣,天氣回暖,我心想,這個胎有可能因為我發燒甚久燒壞了。五個月過去了,我體內的骨肉完好,胎動頻頻,一個頑強的生命,在操練我的信心。

6月中旬,玉樹臨風的蔡貞老師專程蒞臨南勢角寒舍,那年頭,從松山轉公車到中和,要花上半天的時間,我這麼渺小卑微,蒙父神的大恩,得見導師,隆情高誼,沒齒難忘。蔡老師細細詳察,指教我往後怎麼處理將要面臨的事,從容面對,全然依靠,要恒切禱告……。

奇異恩典(一):海岸巡防部專案


10月國家節日最多,那月,孩子的爸沒有回家休假,我掛電話詢問,他回答:「我的連隊發生事情,休假延後了」。面臨任何狀況,我們都默然接受。

又過了一週,傍晚時刻,小孩跑到廚房大叫:媽!有警察開門進來了!老天,是他們的爸爸穿制服回家,還背了大行李。25年中,爸爸缺席,這類的悲情笑話,我們家已經痲痺了。

「我們單位接到密報,在新竹沿海某處,要緝捕走私偷渡客,攔截罕見的大陸藥材,這些是上級叫我抽樣作檢驗報告剩下的,上面不要了,我全帶回家給妳生產時補身用。」我的眼睛瞪住了,從未見過一斤斤的人參、當歸、黑棗、枸杞。1980年代,動員勘亂時期,這是一椿由軍方接辦的大案子。

11月,我重新添購嬰孩用品。天空灰灰,細雨霏霏,天冷冷的,卻從天上掉下一個超級樂透獎:想都不敢想的「新竹海巡專案有功人員獎勵金」足足5000元,等於一個月的薪水,軍旅30年,就只遇到這個特別的專案。

11月24日清晨5點,我開始陣痛,7點整,在南勢角婦產醫院生下一個健康的男嬰──小仔仔。生產費4800元,坐計程車回家車資200元,神預備得恰恰好。

奇異恩典(二):苦雨變春風


我的父母、姊妹都在遙遠的台東,歲末寒天坐月子確實冷冰冰,這時永和教會的長執負責人等兩部小車來南勢角看我:「妳知道嗎?玉雪啊,妳的家,有神同在,有神的平安,有特別的恩惠在妳一家,永和教會還有其他待產的姊妹,有人難產,有人極需要代禱和家人的照護……」我的心像點亮一盞明燈。

接著拿出兩個紅包袋:「這是弟兄團契的關懷和祝福,主內每位生產的姊妹都有分;另外這是松山教會蔡貞老師半年前託放的愛心基金,收下好好調養身體,才能照顧兒女家庭。」我住的地方,離教會最遠,來關懷我們的牧長、兄弟姊妹都春風滿面,路遙不覺遠,那股赤誠,令我銘記終生。

慈繩愛索從松山延伸到中和濕冷的角落,接續到台灣的後山。

弟兄團契的關懷網絡就這樣穿梭交織開來。

奇異恩典(三):五風十雨,後山歲月


悲歡歲月,苦樂摻半,一暝大一吋,小仔仔成了全家的最愛最寶,從出生到一週歲,不敢想像,我如何扛一串粽子。日日夜夜,盼你長大。

1981年冬末,近春節時,小仔仔會走步了,爸爸回家時卻緊緊抱著他不放,為什麼?「我要離開了,這次遷調很遠,是東部花蓮縣玉里鎮山上的職訓大隊,屬甲種管制區,以後可能一個月才能下山一次……。」像曠野的年日一樣,我們只是挪移帳棚而非漂泊。搬家之與我已痲痺,沒有時間傷痛。注視小仔仔一步步走路,他爸爸的軍階,也一步步晉升。原來,眼淚可以化成無盡的感謝。

我的三個子女面臨就學期,小仔仔會跑會跳了,須要一個利河伯平原。1982年春天,我們搬家到花蓮,有山有谷,雨水滋潤之地。神帶領我們的路,是這麼曲折離奇,恩典滿徑。

青年團契大會師


台灣最美的淨土,像是神預備給我們學習成長的地方。1985年暑假,本會期待已久的第一本婚姻叢書:《攜手同行》出版問世了。

1986年2月10日,東中區負責人策畫了一個特別聚會,利用春節青年全數返鄉的機會,舉開「青年團契特別聚會」,邀請松山教會蔡貞老師前來協助,主講「青年與婚姻」專題研討。首開東台灣記錄與盛況。當年原住民教會的青年那種饑渴慕義,服膺真理的精神很令人感動,幾乎全數嫁娶主內,就是今天東北區原住民教會這些第二代、第三代的負責人群。

春風秋雨知多少


蔡貞老師利用來東部三天的時間,蒞臨寒舍探訪我們這一家。日月如梭,5年過去了,不知那小男孩長的怎麼樣了。她見到5歲的小仔仔,活潑、機伶、逗趣的樣子,很訝異開懷大笑:「我說玉雪,神賜的產業必定眷顧,帶孩子很辛苦,他們會長大,苦難也會過去,多想想妳母親是如何養兒育女,怎麼樣堅固信心的!」小仔仔大聲地叫:「姨婆……。」姨婆就成為我們家孩子的長輩,對我們一家人的關懷、建設、幫補,從未間斷過。

1987年,台灣解嚴,小仔仔上學了,我和他一起成長,讀書寫字,耕犁紙上阡陌,從花東團契通訊開始,到《青年團契》專欄,事奉路,文字情的背後,有一位不凡的長輩,一雙背後的推手──蔡貞老師,從未間斷支持我,鼓勵我。每年到台北教會參加進修會,長途行程中,無微不至接待我,我才有力氣步步前行,來到今天。

13年了,千千萬萬字,添作光陰的故事。有一位屬靈的母親,教導我屬靈的功課和知識,生命才能細水長流。

萬縷春暉慈母心


13年來,孩子一個個成長,這位靈裏的母親,傾聽我哭我笑,分享我的豐盛,也分擔我的遭遇和酸楚。指教我當如何行路,甚至還親自來到花蓮,為我打點與主持女兒的文定之喜。長輩的經驗和技巧,展現出最相得益彰的程序之美,令未信者也讚美基督徒的福份。

2001年4月1日,女兒在麻豆教會舉行婚禮,身為女方介紹人的姨婆,提早到台南準備,很高興地牽著新娘的手,下樓辭別父母,快快樂樂為新人祝福。唯一令她掛心的,她清楚我的身體健康狀況,長途行程中,為我設想細心又週到。

前一夜來看我們全家人,她從皮包裏拿出一樣最貴重的寶物,告訴我:「玉雪啊!這一陣子,妳要特別保重,脊椎神經痛是看不到傷口的,這一瓶CYSGEN給妳,每次兩粒加一大杯溫水,等於打一瓶營養點滴,早晚吃,保持體力,神賜你健康平安!」我的感動和淚泣,只有父神最清楚。

20年來,昨日歷歷


小仔仔20歲了,20年來,這位可敬的長輩用心體恤我,照顧我,有時書件,有時電話,關懷不止。主內親情,恩重如山,而我難以報答,藉著本文的真情告白和忠實見證,讓後代子弟思索,珍惜擁有的福份,將聖經中的天倫寶訓,銘刻在心,慈繩愛索,永遠維繫,哈利路亞。

僅以短詩感謝天上的真神:

浮雲帶走歲月,
心中裝載不悔和感謝,
文字忠實記錄著光陰的故事,
日子經過風雲雨霧,愛嗔情懷,
天上那大能之手的遮護,刻骨銘心,
不斷回味咀嚼,都是奇異恩典。





Publisher: 棕樹文教基金會聖靈月刊雜誌社
Date: 06/01/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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