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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嵐

最近參加某團契,談論「基督徒的苦難觀」,向來覺得這類主題太嚴肅崇高,不知如何遣詞用句、高言大智地參與討論,方不貽笑大方,但回首半生,橫逆幾許,或者談不上「苦難」,卻也令我坐困死蔭幽谷,哀傷淚盼天明。

雖然我只不過是一片雲霧,出現少時就不見,這遭遇根本無足輕重,但生老病死的磨難,無人能免,或者,因著幾度風雨,使我能安靜地、稍稍地,伴著正在受苦的心靈,在惶惑中仍仰目望天。若果,我願談談風雨猶見夕陽紅的經歷。

一.信仰爭戰

1972年,產下老大兩、三個月,外子的奶奶過世,因祭拜問題,未信主、近百人家族,敵愾同仇地視我們和兄弟如鬼虺蛇魎,惡毒攻擊一再臨身,萬夫所指下,未歸主的公婆亦無法諒解(外子是長子、長孫)。

處於信仰的堅持和親情的糾葛中,我們哀傷、痛苦、憂懼、徨惑……,求主開路,猶覺茫然,同靈長時不斷代禱,感謝神,終於我們爭戰致勝,站立得住,雖傷了親恩、和氣。

當時年輕氣盛,患難雖有外子和兄弟們共撐共擔,「痛」猶烙印入心,自此數十年來,深藏的隱憂──將來公婆大限來到,如何越過另波驚濤駭浪,成為我深沉的禱告。

未幾,婆婆病痛受洗,1976年離世,公公亦在2003年受洗,2006年安息主懷,延宕我心數十年沉甸重擔,在想不到的時刻,恩主輕省地釋放。追思禮拜中,思想點滴,潸然淚下!主,誠然以慈愛待我!

二.中年失業

台灣經濟1985年後,經多次危機,外商撤資、產業外移,精簡聲浪下,我慘遭中年失業。年輕不再,才幹亦在後浪激湧下相形見拙,收入頓減,特別感受世事艱難,何以為繼?又不願致力於聖工的外子分心,過河卒子的我,如何安度現實?

巨壓矇天蓋地罩下,苦不堪言,日夜禱告、奔波、尋尋、覓覓。終於,神賞賜機會,儘管國貿今非昔比,產業科技化,我又屬「三年級生」,但十五、六年來,物換星移,神仍一而再、再而三,賜下工作不斷!我夙夜匪懈,珍惜神養活的機會。

三.成長期子女

成長期中的子女,是我另項「苦難」,並非作奸犯科,但桀傲不馴的言談舉止,略見端倪的偏差價值觀,對一個勞心勞力於工作且母兼父職的女人而言,有難以承受之重,全然的無力、無助感。打一下嫌重,說一句嫌輕,義正詞嚴訓幾句,則擺臭臉、甩門關戶、離家出走……令人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心懼於若不能導之於主路,我將如何交帳?我真是苦啊!誰能救我脫離綿綿無盡之苦啊?

哈拿哭求神的智慧開啟一線曙光,見賢思齊,我得到源自愛的力量、安靜、耐心和智慧。凡事有時,神開了孩子心竅,終能按部就班,循序以進,在主裡成長、獨立。

四.生老病死

每一齣戲、小說,總不乏盪氣迴腸的懾人高潮。或者恩主希望我正式粉墨登場,試試平生所學,於是2000-2006年斜風細雨聲聲下,巨濤駭浪波波來。

先是公公老化、再娶的婆婆中風癱瘓,兄弟們輪班照顧、進出醫院、復健、外勞訓練、生活打理……,各自家庭生活多少變奏走調。

是時娘家母親也急速老化,外子健康亦一路下滑,2000-2003和2006年,一連串的大病痛、大手術、摘除甚多內臟,形銷骨立,如風中燭、將殘火。在神特別恩典下,他存活下來。

其間,病體照顧、飲食作息調整和體能鍛鍊,我隨伺在側,雖自己亦受脊椎、腰痛、膝蓋退化、板機指之苦,且憂心辭職後諸多現實生活……;思慮煩多、身心俱疲。緊接著,第三代新生兒趕來見面,讓燃燒的荊棘路出現綠意。此時,深刻體驗《聖經》所言極是:

人生在世必遇患難,如同火星飛騰。至於我,我必仰望神,把我的事情託付祂(伯五7-8)。

親愛的弟兄啊,有火煉的試驗臨到你們,不要以為奇怪(似乎是遭遇非常的事),倒要歡喜;因為你們是與基督一同受苦,使你們在祂榮耀顯現的時候,也可以歡喜快樂(彼前四12-13)。

打發……提摩太前去,堅固你們,並在你們所信的道上勸慰你們,免得有人被諸般患難搖動。因為你們自己知道我們受患難原是命定的(帖前三2-3)。

我將這些事告訴你們,是要叫你們在我裡面有平安。在世上,你們有苦難;但你們可以放心,我已經勝了世界(約十六33)。

主明白告訴我們,「在世有苦難」,「受苦難是命定的」,「神叫世人勞苦,使他們在其中受經練」,是人生常態,既是常態,面對不順,我不願鑽牛角尖地一再問神「為甚麼?」或「為甚麼是我?」何況我們本是窯匠手中的泥團,祂要如何扭捏,有置喙餘地嗎?(羅九20-21)我們乃受造物、無用的僕人,只當順服、盡力而已。

患難中,流淚、哀傷、乏力……諸多軟弱,有時是我的裝扮,但堅信凡事有神旨意,有其時候。力求自己靠主、安靜、得力,調整心態準備長期抗戰,深信神必不會給我挑不起的重擔。此時此際,特別感受有信仰為產業、依歸和力量是多幸福,有同靈相代禱是多溫暖。《聖經》中帶有生命力的字字珠璣,更是指引方向的雲柱火柱。

非唱高調,但神的恩言、安慰,確實陪我走過山高水深,縱曾如壓傷蘆葦、將殘燈火,卻不哀傷致死,當然同靈不斷的愛心、關懷、代禱、扶持,皆助我再度舉首,求主記念!

凡事都有定期,天下萬務都有定時。生有時,死有時……哭有時,笑有時;哀慟有時,跳舞有時……我見神叫世人勞苦,使他們在其中受經練。神造萬物,各按其時成為美好,又將永生安置在世人心裡。然而神從始至終的作為,人不能參透(傳三1-11)。

不要為明天憂慮,因為明天自有明天的憂慮;一天的難處一天當就夠了(太六34)。

從苦難領受更深刻的生命教育,受苦於我有益。

轉眼,2007年已臨,回首多年飄搖路,我感謝神讓我碰到的──尤其耗我心神甚鉅的外子病痛。因這一切遭遇,引發我們生命靈魂的悸動,因而領受更深層的生命教育,調整正確的人生觀:

1.懂得珍惜所擁有的

信仰、健康、親情、家庭、和樂生活,和自由的時間空間。

‧凡事有時,當我們一味地自認平安了、平安了,未必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不在你我掌控中!

‧珍惜健康,學習各方面的節制。把握機會,多做善工,積成美好根基。

‧碰上變故,旁人給的幫助有限,唯有神力量托住,你才立得住,站得穩。

‧因著患難,家友心靈更緊密契合,當珍惜這些情誼。

‧多吟唱、多思想「讚美詩133首」,或者遇患難時,我們猶能含淚微笑,喜樂度日:
  
  昔在,今在,以後永在,耶穌不改變;
  父母、兄姊、親戚、朋友,有時要離開,
  耶穌不離開,耶穌不離開;
  天地萬物都要改變,耶穌不改變。

2.悲天憫人胸懷,常保柔軟心

因長年馳騁工商職場,我日漸枯萎的柔軟、體貼心,因親人病痛而漸恢復,較能愛心、耐心、寬心地設身處地,因而較易貼近受苦心靈。即便是默然無聲,因為有愛,一切的安慰、溫暖、造就,無聲亦勝有聲。

3.體悟身、心、靈健康的重要

要盡力且及早以各種方式保養、鍛鍊、強化。或者肉體日漸毀壞避免不了,但內心要一天新似一天,喜樂度日。向神祈求剛強的屬靈力量,即便將來肉體年老、病痛、意外受捆綁、不自由,但內心卻不受禁錮,反而像舞動雙翼的彩蝶,四處翱翔。即便要離世,也求主務必讓我好死、快死,勿茍延殘喘,痛苦自己、拖累親人!懇切求主憐憫成全!

平日,我利用時間散步、泡湯、游泳、做園藝,勤讀經、禱告、閱讀、旅遊。日日生機盎然,生活豐富有趣,反而真正享受了人生。

4.藉報導,多參與、分享他人真實的苦難

如視障、有腦痺兒的家庭、或各種罕見疾病患者及家人,同舟共濟,堅強面對一切,仍能喜樂向上、享受天倫、尊重生命,即便軀體已破損殘缺,但他們內在生命之火卻是熊熊烈燄。

無意藉他人不幸來凸顯自己幸福,但藉這些生命勇者得到無比激勵,自我省思、更珍惜生命,因此產生更多能量,是時,自己所謂的「苦難」變得至暫至輕,甚至無足輕重。人生觀、價值觀因而調整得更嚴謹、更趨向主教訓,所追求事物的輕重緩急重新排列組合,冀能更智慧地過屬靈的生活。

或者,個人小我的生老病死患難,與信仰自由受逼迫、種族受歧視、消滅或非洲第三世界受戰亂、飢餓、病痛、折磨、無家可歸的千萬人的慘痛苦難而言,相形下根本算不得「苦難」。

但,我要說的是,這些日常現實的橫逆,是你、我、他都可能面對的「淒風苦雨」,更可能是神要我們粉墨登場的第一齣戲,是主角也好,配角也罷,豈不都得打起精神,依著神的腳本,嘔心瀝血地、殫精竭慮地,在舉手投足間展現風華本事?畢竟我們都成了一臺戲,要呈現給人和天使觀看!

……因為我們成了一臺戲,給世人和天使觀看(林前四9)。

演好首場,我們當能更趨老練地承受接踵而至的爭戰。雖然我們的生命都會受苦、都會受傷,但我們仍屹立不搖。因神必保守!

托爾思泰在《戰爭與和平》寫著:「生命有結束,愛卻無終點。而生命就是愛,愛就是神。」

的確,人生在世,氣象萬千,或天朗色清,或陰霾漫空,或疾風勁雨,或風雪肆虐,但幾度風霜、幾度雪雨,在神的大能下,終能幾度夕陽紅!

願以下神的話語暖和正在受苦的心,帶來平靜、安穩、力量,和真平安。

人的腳步為耶和華所定;人豈能明白自己的路呢?(箴二十24)

在人是不能……在神凡事都能(可十27)。

……你的日子如何,你的力量也必如何(申三十三25)。

應當一無罣慮,只要凡事藉著禱告、祈求,和感謝,將你們所要的告訴神。神所賜、出人意外的平安必在基督耶穌裡保守你們的心懷意念(腓四6-7)。

我們這至暫至輕的苦楚,要為我們成就極重無比、永遠的榮耀。原來我們不是顧念所見的,乃是顧念所不見的;因為所見的是暫時的,所不見的是永遠的(林後四17-18)。


Publisher: 棕樹文教基金會聖靈月刊雜誌社
Date: 03/01/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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