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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我們搬進這第一個屬於我們的新家後,外子就找了地下儲藏室的門框開始記錄兩個孩子的身高。每當我們察覺孩子長高了,或是孩子自己覺得長高了,便會很興奮的讓他們站到門框前用鉛筆畫上一道。看到孩子不斷成長,真有說不出的欣慰;當孩子看到自己一次比一次高,更是興高彩烈的又叫又跳。長大是這樣的令人期待!
女兒已過了成長的高峰期,成長曲線已緩和下來。兒子則常常興致一來就在屋裡高呼:「Dad!Can you measure me?」(爸爸!幫我量看看我長高了嗎?)若是爸爸說:「又長高了!」當然讓他很高興,但有一事讓他更在乎的是,爸爸是否作弊,「Did you cheat,Dad?」他希望父親量出他正確真實的高度,而不是為了讓爺倆高興一番就自欺欺人。兒子的堅持,讓我回想起童年與弟妹們互量身高的趣事。
當我們任何一個被量時,最在意那把尺有沒有被壓得過低,又當我們拿了尺自我丈量時,總又很自然的稍稍的往上面推一點。
同胞手足間用兩種不同尺度來看待自己,也看待對方,反映了真實生活裡人與人互相對待時,極普遍的一種方式。看似沒什麼大不了,但當它發生在教會同靈之間時,就這麼一壓、一抬,有誰知道,往往在無形中已醞釀著不知何時會席捲而來的風暴。對自己的吹捧,對別人的輕視扁抑,造成屬靈教會裡的損失;不關乎是金錢,不關乎是名聲,也不關乎是地位,而是捲席其中無數人的信仰靈命!
我們是否自覺原本在教會聖工服事上佔一席重要地位,認為新加入團隊,又有恩賜的弟兄姊妹是來卡位?是否因已累積多年的聖工經驗,認為新進一輩開放前衛又離經叛道?固守真道體制是我們拿來衡量自己,也衡量別人的的同一法碼嗎?還是藉口?!是否早忘了鑒察人心的神那把公義、不壓低、不抬高的尺也正衡量著每個人的心!(箴二十一2)。可知因為自大而高抬自己,嫉妒而輕蔑別人,會產生多少的紛爭、譭謗、謠言或搞群眾杯葛,嚴重的傷害到基督的身體?有多少無辜的人會因此受到牽累,信仰因此而跌倒?記得掃羅是怎麼追殺大衛的嗎?約瑟是怎麼被賣的?全都只因那把從嫉妒裡發出來尖酸刻薄又充滿攻擊,往下壓低的尺!
自大的尺
以色列的第一個王掃羅與第二個王大衛結樑子,不是起源於他們第一次的見面。那時掃羅雖已呈現不聽神命令的驕傲本色,也已被撒母耳通知神已另覓中意人選,王位再坐也不久。惡魔之靈纏身,但總還是以色列的王,見到大衛不過是個長相俊秀會彈琴的青少年,壓根不把他放在眼裡。但事實上還因大衛卓越的琴藝使惡魔離開自己,心裡舒暢爽快而甚喜愛他(撒上十七21-23)。掃羅被衡量大衛那把壓得過低的尺,反彈過來拍得他一臉土灰,關鍵點在於歌利亞的出現。
歌利亞這個高大的非利士巨人,站在與以色列人相隔一山谷的嶺上罵陣,全以色列人,包括身量比眾民高一頭,又健壯又俊美,國內無人能比的掃羅王(撒上九2),全都驚惶無比,極其害怕。這是一個掃羅自知無法打贏的陣仗,但他也沒有信心向神求幫助,因他知道神的靈已離開他,惡魔的靈常來擾亂他(撒上十七14)。他心裡明白自己其實已經是個空殼子。手足無措!
大衛身為耶西八個兒子中最年幼的一個,身量、體格都不及上戰場的資格,領了父親的命上到前線去探視三個哥哥。當他聽到、看到歌利亞叫罵的囂張氣焰,血液裡戰士的氣魄,靈魂裡對神的敬畏以及摯愛,讓他非常勇敢地在眾人面前說:「這未受割禮的非利士人是誰呢?竟敢向永生神的軍隊罵陣嗎?」大衛的兄長以利押是第一個給他潑冷水的,甚至罵他心懷惡意與驕傲,下到第一現場就是要看熱鬧(撒上十七28)。唉!連自己人都不識貨,更別說別人了!大衛的頭被哥哥那把尺狠狠的壓了下去,他真實的能力與身高不成比例的沖天勇氣使他回說:「我做了什麼呢?(我又沒有說錯什麼),我來豈沒有緣故嗎?」這樣的氣魄再次把他帶到掃羅面前。
掃羅看了這個氣蓋山河,口出「狂」語,面色紅光,容貌俊美的少年,完全想不起他是誰,一直到大衛打死了歌利亞回到營帳裡,掃羅還問他:「你是誰的兒子?」(撒上十七58)。他瞧了這一個從來不曾在他心裡留下任何深刻印象的孩子一眼,馬上說你不能去,因為你太年輕(撒上十七33)。倚老賣老,輕視比自己有潛力的晚輩,是講究輩分倫理的猶太與中國文化裡常壓下去的一把尺。胸有成竹的大衛馬上把自己如何靠著神打死獅子與熊的戰士履歷,毫不怯陣的向王陳述推薦。勇哉,大衛!王只好拿出自己的盔甲往他身上一套,天啊!這孩子穿著盔甲連行動都有困難!說:「你可以去吧!耶和華必與你同在。」心裡大概想,去了鐵定送死!
歌利亞一看到拿著牧羊杖,身上完全沒有寸鐵保護,身量可能只有他一半的大衛出來迎陣,此情此景,激怒了他心裡超級的優越感,讓他突然覺得是公然的被羞辱(尺壓得越低,回反彈的力道越大,越意外)。他恨得牙癢癢的吼著:我是狗嗎?來來來,看我宰了你,把你的肉餵空中的飛鳥,田野的走獸吃(撒上十七43-44)。
大衛怎甘示弱?他罵陣回去的話,是基督教界裡爭戰的千古名言:「你來攻擊我,是靠著刀槍和銅戟;我來攻擊你,是靠著萬軍之耶和華的名,就是你所怒罵帶領以色列軍隊的神。今日耶和華必將你交在我的手裡。我必殺你,斬你的頭。又將非利士軍兵的屍首給空中的飛鳥、地上的野獸吃,使普天下的人都知道以色列中有神;又使這眾人知道耶和華使人得勝,不是用刀用槍,因為爭戰的勝敗全在乎耶和華。祂必將你們交在我們的手裡。」(撒上十七45-47)
大衛殺死了歌利亞,只用了一顆人人都瞧不起的石頭。他是耶和華大能的勇士,因為他心裡倚靠祂。
謙卑的尺
誰都會說,按當時的常理,大衛當然會被所有的人都瞧不起,這怪不得掃羅。
但有誰能赤手駁倒獅子,打死熊,為的是要救出他所牧的一隻羊羔;有誰聽到神的軍隊被辱罵,著急、關切的到處詢問。當掃羅輕看他太年輕,不敵那自幼就作戰士的歌利亞,他馬上表明自己的能力,那種勇氣和坦然誰能有?當臨陣被一個身長倍於自己的惡煞謾罵威脅,反倒義正辭嚴,不慌不忙的把他心所倚靠神的名,神的大能,神的權柄,仇敵的下場在兩軍之前告白。又,非利士人起身迎著大衛前來,大衛急忙迎著他往戰場跑去,掏出一顆石子,用機弦甩出去,擊中大巨人的頭,歌利亞就撲倒,死了。那種倚靠神的心和技術誰能有?
這些沒有人看到的優越特質,神看到了,只有神那把不偏不倚的尺丈量了大衛, 揀選了大衛。大衛這樣吟詩歌頌神:「我的肺腑是祢所造的;我在母腹中,祢已覆庇我。我要稱謝祢,因我受造,奇妙可畏;祢的作為奇妙,這是我心深知道的。我在暗中受造,在地的深處被聯絡;那時,我的形體並不向祢隱藏。我未成形的體質,祢的眼早已看見了;祢所定的日子,我尚未度一日,祢都寫在冊上了。」(詩一三九13-16)
神的那把尺丈量著祂所造的每一個人。祂那把精確分毫不差,丈量會幕、約櫃,又丈量將來新天新地新耶路撒冷的尺,要丈量那以誠實愛祂的人,如大衛;也要丈量那高抬自己,貶抑別人卻自以為愛神的人,如掃羅。
其實,大衛最美的特質,也是最蒙神所疼愛的優點是,謙卑。而正巧這是掃羅所沒有的。
掃羅想藉著把女兒嫁給大衛,設計他身陷非利士人陣營,好借刀殺人,讓他死無葬身之地(撒上十八17-21)。(不知道大衛後來計設烏利亞的靈感,是否得自於岳父掃羅,唉!選老婆是真的也應該看丈人。誰說大衛一生中唯一的錯誤,下手得是既陰狠又毒辣,會與他早年被掃羅無情的對待無關,一把嫉妒生懼,往下壓的尺貽害之深,有誰料得到?)話說大衛並不因自己殺了歌利亞而自抬身價,反說自己是貧窮卑微的人,不配做王的女婿(撒上十八23)。又,大衛被掃羅追殺的期間有多次的機會可以把這個無情無義、出爾反爾的空殼王給宰了。但他尊重神,尊重掃羅;視他依然是神的受膏者。甚至連割下他的衣襟都深深自責(撒上二十四1-7)。更甚者,在向掃羅表白自己並沒惡意背叛他時,還自稱是一條死狗,一個乾蚤蛋。大衛那時也早已是神的受膏者,與掃羅的身分地位並無軒輊。他的能力又遠在掃羅之上,寬宏大量的不殺掃羅不是給了他可以大聲說話的優勢嗎?但,他那麼的謙卑。
試想大衛並非是一般常人,他是戰士,其身體結構與訓練使其血氣旺盛於常人數倍。長期的被追殺,飢餐、露宿、離開摯友(約拿單),寄人籬下還要裝瘋賣傻撒上二十一10-15);被剛愎凶惡,有錢財卻沒腦袋的拿八欺負譏諷,一群跟隨者的肚腹、生命都是他的責任。一路躲躲藏藏到了西弗,哭哭啼啼又反反覆覆的掃羅再一次又落在大衛手裡,他戰士的血氣不激動他嗎?可是,他還是再一次的,為了同樣的理由,放了這個以殺他為唯一生存目標的敵人──掃羅。勇哉,大衛!仁哉,大衛!謙哉,大衛!他尊重神勝於一切,包括放棄他即刻可以為自己解決禍福存亡的機會與慾望!
嫉妒的尺
相對之下,掃羅知道可能被膏立為王時,躲在器具中膚淺的謙卑,就完全經不起考驗。掃羅是個很好強,丟不起面子的人。當他聽到從以色列各城出來迎接王的婦女們,又唱又跳打鼓擊磐的唱和說:「掃羅殺死千千,大衛殺死萬萬!」此一刻,他的顏面盡失,妒火中燒,發怒不悅,恨恨的說:「我只剩王位沒給他了!」(那你們是出來迎接我,還是迎接大衛!)(撒上十八6-9)。
群眾的擁戴,是掃羅這一生中最在乎的事。早在大衛出現之前,沒人去刺激他那脆弱的自尊心之前,掃羅就自大的違背神的命令數次(他大概心想,大家都在看,再不做點什麼,哪像是個王的樣子),於是驕傲的代替撒母耳獻祭。「代下二十六」記載烏西亞王是另一例子,他是因為強盛之後,就心高氣傲,行事邪僻,干犯神,神即刻降災,使他手拿香爐要燒香時,額頭上忽然長了大痲瘋。大祭司亞撒利亞催他出殿,他自己也急速出去,因為他知道已惹神發怒,神已降災與他(代下二十六16-20)。掃羅可就沒有這麼乾脆,不管先知撒母耳怎麼把他犯錯的事拿出鐵證來對質,他總能找理由強為自己辯白。而且總是推說「是百姓要離開他……,他恐怕沒有禱告神就會……」(撒上十三8-14),「是百姓在所當滅的牛羊中,取了最好的來要獻祭給神……」(撒上十五4-23),(覺得這樣的說詞熟悉嗎?)百姓成了他的衣食父母,討百姓的歡喜成了他最要緊的事。表面上這麼做都是為了神,其實早把神的話拋到腦後去了。
撒母耳嚴厲的責備他說:「聽命勝於獻祭;順從勝於公羊的脂油。悖逆的罪與行邪術相等;頑梗的罪與拜虛神和偶像的罪相同。你既厭棄耶和華的命令,耶和華也厭棄你作王。」(撒上十五22-23),這下子可說到他的要害了,不能當王,那他豈不是再不能呼風喚雨了,他薄弱的自信心要如何撐下去,於是他馬上改口承認自己的錯誤,但求撒母耳在長老百姓面前仍要抬舉他,可悲可歎!他不怕得罪神,只怕在百姓面前抬不起頭。他的謙卑作態為要得人的稱讚,他的說謊推託之詞怕的是百姓會離開他;他的憤怒嫉妒是因為百姓稱讚大衛過於他;他對自己的自信心完全建立在別人的反應上。人在他心裡的地位主宰了他的一切重要決定;而神在他的心裡並不重要。嘴裡喊者神啊神啊,不過是個幌子。他丈量自己的那把尺能抬多高,全在乎跟隨的群眾有多少,呼聲有多少!
我們如何看待一個屬靈的領導人呢?把討群眾歡喜,牢攏人心當作是愛心的帶領嗎?把懦弱沒有擔當,當作是謙卑嗎?把謊言搪塞當作無所謂嗎?把自卑而狂妄當作是魄力嗎?甚至離譜到連惡靈的干擾與聖靈的感動都無法分辨嗎?
當以色列婦女們以千千和萬萬來丈量掃羅和大衛時,掃羅就像個洩了氣的皮球,那把尺再也抬不高了,而是心生恐懼,懼怕大衛,因為知道神與大衛同在(撒上十八12);他心神渙散,惡魔的靈又來搔擾他,他藉機裝瘋,一連兩次掄槍要刺透大衛。由妒生恨,不能遂願後,恐懼更是讓他完全喪失了理智,從此以後視大衛為眼中釘,用盡心機要殺他。包括不惜讓女兒當寡婦;甚至拿槍要刺死視大衛生命勝過自己的兒子約拿單;更別說不恥於聲淚俱下的演出苦肉計。王的尊嚴也不顧了,只要能讓大衛死,什麼勾當都可以做。陰的不行來明的,狠的不行來哀的。一國之君落魄至此,都只因那兩把嫉妒的尺和自大的尺。
當掃羅干犯神後,神並未即刻降災與他如同對烏西亞一樣。但神的靈離開他,與大衛同在,讓他又嫉又怕,他怕大衛就要奪去他的王位,他怕百姓就要識破他只不過是個空包彈,他怕兒女背叛他,他怕有軍權的屬下不忠於他。他怕,他怕……!他的餘生就像靈魂每日都在煉獄裡煎熬著,一直到自殺死在沙場上。
結語
保羅在傳道期間也被許多人用這樣兩把尺衡量著,有人說看他的信是又沉又重,豈知道見了面,卻是其貌不揚,言語粗俗(林前十10);也有人批評他是憑著血氣行事(林前十3);也有人根本當他是萬物中的渣滓(林前四13)。而這些以保羅為愚拙的信徒卻自以為聰明,瞧不起他,以他為軟弱的,倒是自以為剛強。藐視他的,倒是自以為極榮耀(林前四10)。保羅這樣回答他們:「使你與人不同的是誰呢?你有什麼不是領受的呢;若是領受的,為何自誇,彷彿不是領受的呢?」(林前四7)
聖靈建造教會,按著自己的意思分賜給各個肢體不同的恩賜,有使徒,有先知,有教師,有行異能的,得恩賜醫病的,幫助人的,治理事的,說方言的(林前十二28)。然而,保羅勉勵信徒追求那最大的恩賜──愛,就是真理。因為一切建立地上教會的恩賜都會過去,只有愛真理,是永遠常存的。建立地上教會的恩賜只有不同,沒有大小,所以肢體不能互看不順眼。「眼不能說,我用不著你,頭也不能對腳說,我用不著你」(林前十二21)。
有人因為信心大,領受恩賜多,不也都是從神那裡來的嗎?因他領的多,將來要交帳時,神要的也多。領多的人要承擔的靈性上的操練,或因帶著肉體可能要面臨驕傲的試探,都是領少的人所不必經歷的。領少的人十字架反是較輕省的,當為那領多的人代禱。可惜的是,很多時候,當我們看到別人多領恩賜,或是有那我們所羨慕的恩賜時,心裡常不是滋味,那當下,可曾想到那把就要壓下去的尺,貶抑的正是神大全能所成就的恩賜嗎?
因這一把嫉妒的尺,可能把自己僅有的一點恩賜也壓掉了,反而讓那被逼迫的人恩上加恩。我們每個人,都不要看自己過於所當看的,若專心以聖靈所賜的恩賜來服事,神還要隨著我們在靈性上的進步,再加添恩賜給我們,若看自己是教會的棟樑與柱石,自大驕傲膨脹自己,在意那慣有的掌聲似乎已轉移對象時,哪裡還有能力去欣賞別人,看別人比自己強?不知不覺,微熱的不是滋味已轉成嫉妒的酸苦,所有的精神不是拿來事奉神,而是拿來製造謠言,搞群眾運動,「在何處有嫉妒紛爭,就在何處有擾亂和各樣的壞事」(雅三17),聖靈擔憂的同時,神的恩也就漸漸離開。服事漸漸沒有力量,就像掃羅雖仍坐在王位上,其實神的靈已經離開他,剩下的就只有恐懼。等候神對這些不義惡毒行為的審判。「因為凡有的,還要加給他,叫他有餘;沒有的,連他所有的也要奪過來。」(太二十五29)
成長是令人期待的,但那努力的過程與伸展的痛苦是實實在在的;不會因貶抑的尺而縮短,也不會因膨脹的尺而加長。神真願意他的兒女快快長大(弗四13),我們若能儆醒自潔,脫離輕視同靈,自大誇耀等不義卑賤的事,就必作貴重的器皿,合乎主用,預備行各樣的善事(提後二20-21)。那兩把屬情慾的尺,不知消耗掉多少教會內肢體連結成長的能量。我兒那在意自己真實高度的純真態度, 讓我禁不住從靈魂深處這樣喊著:「天父啊!請幫我量看看,我長高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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