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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聖靈月刊第362期2007年11月)
靈修小品:聖殿迷思話悽涼--談先知的呼喊像什麼?

薑桂

智慧在街市上呼喊,在寬闊處發聲,在熱鬧街頭喊叫,在城門口,在城中發出言語,說:你們愚昧人喜愛愚昧,褻慢人喜歡褻慢,愚頑人恨惡知識,要到幾時呢?你們當因我的責備回轉;我要將我的靈澆灌你們,將我的話指示你們。

我呼喚,你們不肯聽從;我伸手,無人理會;反輕棄我一切的勸戒,不肯受我的責備。你們遭災難,我就發笑;驚恐臨到你們,我必嗤笑。驚恐臨到你們,好像狂風;災難來到,如同暴風;急難痛苦臨到你們身上。那時,你們必呼求我,我卻不答應,懇切地尋找我,卻尋不見。因為,你們恨惡知識,不喜愛敬畏耶和華,不聽我的勸戒,藐視我一切的責備,所以必吃自結的果子,充滿自設的計謀(箴一20-31)。

先知耶利米就像這段經文所記載的,在歷世歷代神所興起的僕人中,扮演智慧的代言人,向當時(猶大王朝末期)的百姓、長官、祭司、君王們,宣告神的警戒與勸告。流淚代禱、忠心至死的先知耶利米,勇敢地站在寬闊處、城門口、人群聚集之處,更站在聖殿門口(耶七2)宣告說,神已放棄了祂的聖殿,耶和華厭惡猶太人的獻祭。

這就是先知書中最令人側目的聖殿講章(temple sermon),先知的宣告也定了那世代的罪,歷史的發展之事實完全按著先知所警告的,所預言的進行、發生,而徐徐落下那淒涼、可怕的悲慘結局之幕。正如《箴言》所警告的:因為人們恨惡知識,不喜愛敬畏耶和華,不聽神的勸戒,藐視神一切的責備,所以必吃自結的果子,充滿自設的計謀(箴一30-31)。

「神造人原是正直的,但他們尋出許多巧計。」(傳七29下)。人類恆久的悲劇,就是以非代是,以虛謊代替真理,以假愛代替真愛,以非神(偶像)代替真神。耶利米嚴嚴責備,替神發問說:「豈有一國換了他的神嗎?其實這不是神!但我的百姓將他們的榮耀換了那無益的神。諸天哪,要因此驚奇,極其恐慌,甚為淒涼!這是耶和華說的。因為我的百姓做了兩件惡事,就是離棄我這活水的泉源,為自己鑿出池子,是破裂不能存水的池子。」(耶二11-13)

人的巧計使他生發錯誤的心,甚至連「諸天都為之驚奇、恐慌、淒涼」;只因敬拜神、屬神、歸耶和華為聖的子民離棄祂(活水的泉源)。不敬畏神,不順從真理,不遵守祂的典章、誡命、律例,自鑿池子、自設計謀,使整體信仰的本質、根基,都毀壞了、變質了,成為神不認得的外邦野葡萄枝子,只存留形式的敬拜儀式,正如神藉著耶利米先知所曉諭、感嘆的:「然而,我栽你是上等的葡萄樹,全然是真種子;你怎麼向我變為外邦葡萄樹的壞枝子呢?」(耶二21)

信仰的變質是歷世以來,基督徒所必須鄭重面對的問題,耶利米所傳遞的神諭正是針對此一問題,坦白直言的表示神的忿怒質問。簡言之,猶大王國末期信仰迷思,即是巧妙的自欺替代,只要你參與獻祭即代表你愛神了;神看不見,看得見的是聖殿,代替神的,就是聖殿,就如迦南人所建的偶像廟是迦南人所立偶像之處,即是他們的神了。

聖殿本是神、人同在的記號,是神的靈臨在之處,是神悅納人的祭拜和獻祭的地方,也是人聽從律法訓誨的廳堂。人的宗教性需求,基本上,需要某種實物作寄託,外在的、可見的、可參與的,就是聖殿的宏偉建築,就是「聖殿」本身成了內心宗教性的聚焦之處,說它是人們藉著宗教以滿足自己的需求的所謂宗教性把手1也不為過,這正是耶利米時代的人們,看待聖殿的觀念。

神學家使堅拿(Skinner)考察之,認為「聖殿迷信」原屬先知傳統的一部分。2原來對當時猶大王國人民,從以賽亞先知所得到宣告的信息,傳承著如此堅定的信念:聖城與聖殿是固若金湯、永立不倒的。這正是耶利米時代民間的流行信仰,已成了他們所倚靠的,是不容置疑的。從先知以賽亞非常強調神是藉著聖殿與人同住,錫安山永不動搖,神是藉著聖殿來介入人類歷史的舞台,而自然演繹出了聖山(錫安山)、聖城、聖殿均屬於耶和華,因此是不倒的;也自然而然成了人們信仰的山寨和保障了。

換句話說,聖殿成了猶太人的聖牛了。真正敬畏神,聽從祂命令典章的事,反而成了次要的,不需要去附上多餘的注意力的事情。更嚴重的是,聖殿成了人逃避神、犯罪、得罪神的地方。這也是先知心中永遠痛苦之處。敬拜、獻祭的行動與儀式已變質為掩飾、背離神的記號。否則,司提反怎會引用先知書的話,責備殺害耶穌和那些不信的猶太人呢?他說:「以色列家啊,你們四十年間在曠野,豈是將犧牲和祭物獻給我嗎?你們抬著摩洛的帳幕和理番神的星,就是你們所造為要敬拜的像。因此,我要把你們遷到巴比倫外去。」(徒七42下-43)。

以色列人在曠野抬的帳幕,的確,從神的眼光看來,已成了外邦人的神龕之處;神藉著先知把這完全變質的信仰實況抖落出來,結局是可怕的,司提反被石頭打死了。背離神的作為就在帳幕,在所建的聖殿;標記、旗號已變,儀式照常運作,先知的悲苦與負擔就在叫人從全然的迷惑中醒悟、悔改,而人們卻聽而不從。基本上,神所要的是公義慈愛的行為、內心的誠實、生活的聖潔,人卻以為只要履行獻祭的規定,就可以滿足神了。

人們以宗教的符號,建造更大、更華麗的教堂,寺廟以麻醉自我良心的迴思,成為遮掩罪惡真相的煙幕,成為自利求財的機會加上護身衣,多少世代以來不是此起彼落嗎?「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主耶穌道成肉身在世上傳道時,也坦言責備法利賽人此種虛假的宗教荒謬性。祂說:你們這瞎眼領路的有禍了!你們說凡指著殿起誓的,這算不得什麼,只是凡指著殿中金子起誓的,他就該謹守。你們這無知瞎眼的人哪,什麼是大的,是金子呢,還是叫金子成聖的殿呢?」(太二十三16-17),金子(經濟利益)的考量永遠大過虔誠敬拜的實質,從起誓算不算數之間,即可知人心之所向,「什麼是大的呢?」主的提問正如先知耶利米一樣。

「你們這假冒為善的文士和法利賽人有禍了!因為你們將薄荷、茴香、芹菜,獻上十分之一。那律法上更重的事,就是公義、憐憫、信實,反倒不行了。這更重的是你們當行的;那也是不可不行的。」(太二十三23)

聖殿的獻祭每日不斷,香煙嬝娜不斷,人進人出間,盛況空前。耶穌的門徒,有一個對主說,夫子,請看,這是何等的石頭、何等的殿宇(Look Teacher!What massive stone!What magnificent building!)主的門徒正沉浸在猶太人傳統的聖殿榮耀,永不傾倒的自豪中時,主耶穌卻冷冷地澆了一盆冰水來提醒他這錯謬的迷思。「耶穌對他說:你看見這大殿宇嗎?將來在這裡沒有一塊石頭留在石頭上,不被拆毀了。」(可十三2)

從天上來的,神所差來的,就說神的話,從古到今絕不因時代變而有所變,請聽:「耶和華的話臨到耶利米說:『你當站在耶和華殿的門口,在那裡宣傳這話說:你們進這些門敬拜耶和華的一切猶大人,當聽耶和華的話。』萬軍之耶和華──以色列的神如此說:『你們改正行動作為,我就使你們在這地方仍然居住。』你們不要倚靠虛謊的話,說:『這些是耶和華的殿,是耶和華的殿,是耶和華的殿!』你們若實在改正行動作為,在人和鄰舍中間誠然施行公平,不欺壓寄居的和孤兒寡婦;在這地方不流無辜人的血,也不隨從別神陷害自己;我就使你們在這地方仍然居住,就是我古時所賜給你們列祖的地,直到永遠。看哪,你們倚靠虛謊無益的話。……,且來到這稱為我名下的殿,在我面前敬拜;又說:『我們可以自由了。』你們這樣的舉動是要行那些可憎的事嗎?這稱為我名下的殿在你們眼中豈可看為賊窩嗎?我都看見了。這是耶和華說的。」(耶七1-11)

走筆至此,心中自忖,主或先知耶利米今日若在我們中間,他們是否也會提問:「我的殿必稱為禱告的殿,你們倒使它成為賊窩了。」(太二十一13),在信仰的實務生活上,吾等同靈是否一提說「這是耶和華的殿,是耶和華的殿,是耶和華的殿」,即可隨意而行,揮灑自如呢?行公義、好憐憫,與存謙卑的心與你的神同行,絕對比物質的聖殿、形式的敬拜,更為重要,神豈單喜悅千千的公牛,萬萬的油河麼?

「我都看見了,耶和華如此說。」先知的悲苦是呼喊的聲音,默示的行動都無人理會,沒人聽從,反倒因言嫁禍;遭受逼迫、殺害。主為聖城嘆息道:「耶路撒冷啊,耶路撒冷啊,你常殺害先知,又用石頭打死那奉遣到你這裡來的人。我多次願意聚集你的兒女,好像母雞把小雞聚集在翅膀底下,只是你們不願意。看哪,你們的家成為荒場留給你們。」(太二十三37-38)

耶利米承擔著時代的苦難,勇敢站在殿門指斥罪惡,誠以受刑者的悲苦呼喊宣告:「民說:禍哉!我受損傷;我的傷痕極其重大。我卻說:這真是我的痛苦,必須忍受。」(耶十19),對一個心懷神愛,憤恨難平,走過孤寂,逼迫的先知來說,他的代禱、哭泣、哀號,躍然存在「願頭為水,願眼為淚泉,他好為我百姓中被殺的晝夜哭泣」之詞語中(耶九1)。而旁人卻以他為笑談,譏刺他,就如《箴言》所描述的:「我呼喚,你們不肯聽從,我伸手無人理會,反輕棄我(智慧者)的一切勸誡,不肯受我責備。」

思想家齊克果(Kierkegaard)的寓言中,提到詩人就像暴君法拉利斯統治下的受害者,筆者以為詩人和先知的生命體驗是相當的。他說:「詩人是什麼?他是一個不快樂的人,心中懷著一種深沉的痛苦,但嘴唇的模樣,卻使得所傳達出來的呻吟與哭叫,轉變成令人狂喜的音樂。他的命運就像暴君法拉利斯(phalaris)統治下,那些不幸的受害者。法拉利斯把這些人囚禁在一隻銅牛中,用火不斷烤著他們,折磨他們。

他們的哭叫聲無法傳到這位暴君耳中,不會使他心中產生恐怖的心理;當他們的哭叫聲傳到他耳中時,則聲音聽起來像悅耳的音樂。人們則擠在詩人四周,對他說,「快一點再為我們唱歌」,這等於說,「願新的痛苦折磨你的靈魂,但也願你的嘴唇,形成以前的模樣;因為哭叫只會使我們痛苦,但音樂,音樂是令人快樂的。」3

罪惡的世界像暴君,使先知詩人因而受苦,重點是暴君法拉利斯喜歡的聲音是否也是我們喜歡聽的呢?真相永遠是令人刺痛而不悅的,無人能歡然以對。問題是先知的講道帶來的是令人快樂的音樂,這是眾人的願望:願你的嘴唇形成以前的模樣,只唱出悅耳的music來!他內心的悲苦無法外傳,是沉默的痛苦,無人得知,講完了神諭,旁觀者見他的嚴正神諭卻是笑談,批評家還會走上來說:「唱得太好了!就是如此發聲,符合美學的律則。」

智慧在街市上的呼喊,在聽者的耳中已成悅耳的美學律則,音樂的形式表現了嗎?信仰的本質究竟何者為重呢?

「有耳可聽的,就應當聽!」(太十一15)

主耶穌的感嘆,值得我們深思,究竟我們把傳道者的信息看成什麼?

「我可用什麼比這世代呢?好像孩童坐在街市上招呼同伴,說,我們向你們吹笛,你們不跳舞;我們向你們舉哀,你們不捶胸。約翰來了,也不吃也不喝,人就說他是被鬼附著的;人子來了,也吃也暍,人又說他是貪食好酒的人,是稅吏和罪人的朋友。但智慧之子總以智慧為是。」(太十一16-19)。親愛的弟兄姊妹們!求神啟迪我們的心眼!有時我們是否把嘔心瀝血的痛苦當成悅耳的音樂、批評家的短論或馬耳東風?求主憐憫!阿們!

註:
1.楊牧谷著,《流淚的先知》,校園書房出版社,1989年,3月,頁172-173。
2.John Skinner, Prophecy and Religion, op.cit.,pp.165ff.
3.Kierkegaard著,陳蒼多譯,《齊克果寓言》,新雨出版社,1998年,9月,頁10。


作者: 薑桂
出版社: 棕樹文教基金會聖靈月刊雜誌社
出版日期: 11/01/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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