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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軒宜
在台中竹子坑服役一年多了，發生921大地震之後，我們部隊大都派往大里、霧峰、南投一帶救援。前一、二天的情形非常悽慘，搬出來的屍體大部分都不完整，有些救難隊和我們一起搭配救援，但大部分的屍體都是阿兵哥搬出來的（因他們忌諱死屍）。而在救災進行中，我們請一些弟兄在屋外觀察保特瓶的水是否晃動，一有餘震現象立刻呼叫大家，之後果然發生一次大餘震，嚇得大家拔腿就往屋外跑。
那陣子協助救災，看到許多前所未見的景象，也讓自己有機會重新思考許多從未想過的課題。人生無常，許多以往汲汲營營所追求的目標，反倒不如一些平日就垂手可得的幸福來得珍貴！好比有一個完整平安的「家」……。
9月21日凌晨一時47分，全寢室的人被強震驚醒，只見眾人面面相覷，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當時連起身都不能，天搖地動，鋼盔、彈袋、S腰帶、茶壺掉落滿地……，幾乎整個宿舍將傾垮了。隨後，一個可怕的念頭又閃過腦際：「彈藥庫中的大量火藥，若因此劇烈晃動而倒塌引爆，那整個大里、太平不就瞬間夷為平地……（因營區位於大里市和太平市交界處）。」就在腦中一片混亂之際，隨著部隊疏散到連集合場的空地上，只見不少弟兄還只是著件內褲便狂奔逃出，但卻沒人笑得出來，因為宿舍陸續聽到落磚破片和玻璃破碎的聲響。
凌晨二時許，部隊接獲民眾求援，即迅速前往營區周邊老舊眷村執行搶救任務。基於時間緊迫，顧不得弟兄們身上僅著一件短衫、短褲，穿著拖鞋便往災區跑去，這是我第一次目睹人間煉獄！
抵達災區，入目盡是斷垣殘壁，慘不忍睹。傾倒的建物、磚瓦、斷牆、電線桿、家具……等橫七豎八地堆疊在一起，裏面不知埋了多少的住戶人家，不時可以聽聞淒厲的哀號聲，空氣中瀰漫著濃厚的瓦斯味，想必瓦斯管線震斷了。
在當地住戶引領下，只要有可能陷困屋內的住戶，都是我們破窗而入的重點。不知怎的，方才被大地震震醒的恐懼、驚慌皆已拋諸腦後，當時只有一個念頭：趕緊在餘震來臨前救出困在危如纍卵的建物中人！在弟兄們一鏟一鋤、揮汗如雨地努力下，我們救出第一個小嬰孩，奇蹟似地，她似乎毫髮無傷，抱她在懷中送到救護車的路上，我竟有種心手相連的奇妙感覺……。
隨後救出她的父親，身上多處壓傷，血流如注。救災過程中還發生多次強烈餘震，在行將傾倒的房舍中，我們一面將還埋在牆瓦下的婦人身上障礙物清除，一面還得隨時注意會崩塌掉落的物件，在和時間賽跑的搶救行動中，終於還是沒來得及將小嬰孩的母親救出，當大家花費九牛二虎之力將她抬出時，已經沒有氣息，一個完整的家庭瞬間家破人亡……。如果再早個幾秒，如果我們的搶救過程再加速些，或許她不會死……，整個晚上我一直想著這個問題。
接著，又趕到一座倒塌的廟宇，經由住戶告知在邊間的小房中睡有一個工人，但卻不見他出來，可能陷困其中。我們這五人小隊在爬過滿地的破牆碎磚後，抵達告知的地點，放眼望去根本就空無一物，心想還好沒有人被困，但住戶卻指證歷歷必有人在此，我們只好半信半疑地，在已然傾斜的屋內尋找。
好不容易搬起數片厚牆，赫然發現有床板、棉被埋沒其間，於是更加緊動作，不過最後一面牆實在太龐大了，集五人之力也僅能稍稍扛起；此時，我們看到在這面倒牆之下的確躺著一個男子，因為無法移動大牆，所以只好將他拖出。他頭顱已經變形淤腫，探視後確定無生命跡象……。這一幕，對自己的衝擊很大，好好的一個人就在睡夢中走了。人，真是脆弱得不堪一擊。但當下自己卻不知道，這個完整的屍體，卻是在往後救災過程中，算是難得的「幸運」了！
這是地震當天凌晨，我們所經歷到生死瞬間的情景，感受到人的脆弱、無助，自己能夠全身而退，甚至有能力參與救災任務，相信都有神的眷顧及保守。
經上說：「嗐！你們有話說：『今天明天我們要往某城裏去，在那裏住一年，做買賣得利。』其實明天如何，你們還不知道。你們的生命是什麼呢？你們原來是一片雲霧，出現少時就不見了。」（雅四13、14）
又說：「你們要謹慎行事，不要像愚昧人，當像智慧人。要愛惜光陰，因為現今的世代邪惡。不要作糊塗人，要明白主的旨意如何。」（弗五15-17）
今後，盼望我們都能夠更明白神的旨意，珍惜所擁有的，竭力作聖工，不再作世上糊塗的人。阿們。
(原[青年團契]1999年12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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