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偉惠
關懷病患的家屬
憂鬱症是近年來很發燒的議題,從董氏基金會把憂鬱症篩檢量表放到大街小巷的超商之後,憂鬱症的成因、症狀、治療方式等相關資訊已經隨手可得;但在目光焦點之外,有一群也是受苦的人常被忽略,他們就是憂鬱症患者身邊的人。
這些家人及朋友在幫助憂鬱症患者時,本身也很徬徨、不知如何善盡協助之責,他們受到極大的衝擊和負擔,卻沒有太多的訊息告訴他們要如何照顧自己。
憂鬱症就像個黑洞一樣,吸走生命中的陽光和歡樂,使世界變得黑白,未來沒有希望,而這些卻不是患者所能完全控制的狀態。憂鬱症病患變得消極被動,無法從黑暗中走出來,更糟的是,亟需協助的患者往往漸漸失去人際的支持,人際的孤立讓症狀更加嚴重。
難道是患者自己不要他人的協助嗎?其實是因為周遭的親友看到所關心的人變得死氣沉沉時,不管是主動邀約出遊或苦口婆心的開導,總是想盡辦法拉他一把,但憂鬱症讓患者無法回應他人的協助,日子一久,起初興致勃勃要幫忙的人會漸漸失望,加上每個人生活要煩要忙的事不少,協助的人就慢慢的一個一個離去,使患者更加孤立無援。
此時如果還有人堅持,通常是患者的至親,多次挫敗後還不願放手,但結局卻經常是和患者一起掉落到黑洞中,有深沉的無力感。這當中病人的角色不是單單一人而已,患者的家屬經常也好像輪番上陣一般,因此憂鬱的陰影不僅籠罩患者,也籠罩了整個家庭。
傾聽病患家屬的心聲
這個故事的女主角任職於一家企業的研發部,她與她的丈夫服務於同一家公司。精神科醫師給她丈夫的診斷書上寫著「重度憂鬱症」,她看到的當時,還天真地以為按時吃藥,應該就能「藥到病除」,殊不知她生命的黑暗期就此開始。以下是她作為病患家屬一年後的心情故事:
初期,我沒有意識到嚴重性,把丈夫的不安、焦慮、憂愁當作無病呻吟、自尋煩惱,但漸漸地狀況百出,他開始坐立難安、無法控制地來回走動、偶有哭泣與抽搐的異常情形,在在顯示我的家庭正面臨到一個難題,一個遠超出我能力所能夠解決的困難。
我面臨到前所未有的難堪和羞辱,只因為醫師證實他得了重度憂鬱症。他的初期症狀是連續失眠,夜夜好夢的我無法體會問題何在,只能要求他到精神科就診。
醫師開了安眠藥,但失眠情況依舊,即使他能入睡,醒來仍感疲憊不堪,彷彿未曾睡著。他說:「大腦不停地轉動,睡著以後一直夢魘不斷,根本沒有休息。」之後,他開始抱怨工作太多,無法應付,毫無食慾、體重下降,喜、怒、哀、樂似乎只剩下哀的情緒。
憂鬱症是什麼?憂鬱症幾乎摧毀了他與我的家庭、我的婚姻、我的自尊、我的工作,尤其是我對人性徹底的失望。因為我與他任職於同一家公司,所以他罹患憂鬱症而斷續請假的事已眾人皆知。
尤其他位居主管職,卻無法再勝任的尷尬處境,所有異樣的眼神完全傾倒在我身上,幾乎讓我滅頂!他那種彷彿靈魂不在軀殼、任由下屬蓄意揶揄、趁機卡位、卑劣無情的對待,在在讓我看到人性中最黑暗的一面。
憂鬱症就像不能說的祕密,甚至回鄉下探望我的婆婆,我們一走進門,她老人家馬上將門窗全部關緊,深怕自己引以為傲的兒子有憂鬱症的任何字眼或神情,透過門窗的縫隙,會讓街坊鄰居聽到或瞥見。
我痛恨「憂鬱症」,骨子裡有著和婆婆一樣無知的想法,但我心裡更清楚明白,此刻要當他堅強的後盾,不能被任何事擊垮,甚至要過得更好,唯有如此,才能再度擁有幸福美滿的家庭。當他落入無法自拔的痛苦深淵時,我完全無法理解;至今,我還是無法理解,為何他念念不忘過去的「恩怨情仇」?為何只要有個風吹草動,他就開始自怨自艾?
有好長的時間裡,我將自己埋沒在一本本精神官能症的相關書籍裡,一場又一場專家的精闢演講裡,內容都是千篇一律,病症的發生與患者的原生家庭、成長背景、個性有何關聯,身為家屬或朋友的應該怎樣幫忙他們,又該避免做哪些事,不可說哪些話刺激病患;但是,誰能告訴我,身為家屬配偶的我,又有誰來疼惜及指引?病患的家屬到底該往哪裡治療自己的委屈?
一位憂鬱症病患的家屬說過:「看著有憂鬱症的家人一直好不了,感覺自己也陷入憂鬱症了!」當然,憂鬱症的病患眼裡儘是自己一顆破碎的心,哪還管得著其他的家人?我也曾擔心再這樣下去,連兩個孩子在內的全家四口都將一起沉淪,多麼可怕的代價!
病患家屬當仰賴來自上頭的力量
聽起來很無望,不但情況沒有好轉,受害的人反而更多了。那要怎麼辦呢?關鍵在於幫助患者的親朋好友也需要照顧到自己,才不會同樣掉入黑洞中。
這個道理大家都懂,甚至可能掛在嘴邊,但真正實行這個信念,對東方社會的人有莫大的困難,因為我們習慣情緒互相影響,所以別人難過,我們就容易難過,甚至如果別人難過時,我們過得好,會被視為是不道德的事。
在一般情況下,情緒互相影響是正常的,甚至有相當的正向意義,使我們覺得心靈相通與關係緊密;但在特殊的情況下,例如面對憂鬱症,情緒過於互相依賴,使患者周圍的人幾乎無法逃脫而一起被拖入黑洞的痛苦,卻削弱了幫助患者的力量。
憂鬱症的病患失落了未來的盼望,家屬經常聽到病患反覆重述內心的徬徨無助,加上家屬與病患緊密的情感依賴,讓家屬也有許多不滿和委屈,若能以某種方式表達出來,就能減少怨憤,心情再次平靜。
即使病患家屬感覺周遭無人能體會自己的壓力,仍然可以向主耶穌傾訴委屈和痛苦,懇求神施恩托住,靠主憐憫,當病患的情況一天天的變好,家屬也能安然度過「漫長」的醫療時期。
當我們面對所愛的家人落入憂鬱症時,或許可以調整我們的想法和心境,為什麼不當作是行善的機會呢?使徒保羅勉勵我們,有了機會,當向信徒一家的人行善,而且行善不可喪志,若不灰心,到了時候就有收成!(加六9-10)。病患家屬仰賴從上頭來的力量,因「我靠著那加給我力量的,凡事都能做」(腓四13),家屬不灰心喪志,靠著主耶穌的憐憫,時候到了,必會有收成。
表明生命之道的明光
常常人們覺得有憂鬱症的人是最沒有力量的,但其實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他們可能是最有堅持力的一群,堅持什麼?堅持想要得到自己得不到的東西。
許多有憂鬱症的人是因為生活不符合期待,例如夫妻不合、課業表現不如同儕、工作狀態不合理想,甚至外貌不如他人等等,他們一直堅持情況要有所改善,也一直努力,卻沒有預期的效果,一段時間之後,就出現憂鬱的症狀。
然而,為何有很多生活不順利的人沒有憂鬱症?不同點就在於有憂鬱症的人無法轉彎,他們太堅持了,太堅持用原先無效的方法,太堅持不修正自己的期待,太堅持依賴別人的改變。用這樣的角度想,或許憂鬱症的人並非完全的無力,只是他們需要找到新的生命方向。
看著我們所愛的人掙扎當然痛苦萬分,但是,如果、如果我們真的相信神比我們更有力量、更有遠見;如果、如果我們相信人的生命都掌握在神的手裡,那我們就知道世上的一切都有意義,包括憂鬱症。
憂鬱症讓人思考重要的議題,例如「人生的意義或個性的盲點」。憂鬱的症狀是個訊號,是個提醒,甚至是個動力,有很多人因為察覺自己得了憂鬱症,經歷諮商心理師或多方的協助管道,在其中重新檢視自己而獲得新生。
如果、如果我們真的相信神廣闊如海洋,能容忍所有的眼淚;如果、如果我們真的相信神的肩膀強壯如磐石,能承擔所有的痛苦,我們就知道不用把一切扛在自己身上,可以放心把自己的痛苦交給神。當一般人有這樣的領悟,其實就知道調整的方向,例如放寬眼界,看到絕望,也看到希望;有些自己的時間、空間和支持網絡等等。
在一生當中得到精神官能症是何其不幸,也是何其有幸!精神官能症不論對患者或家屬都是一門有意義的功課!患者的家屬如果能放下一些執著,攜手協助病患了解自我,就有更大的機會一起走出人生的陰霾。
家屬是憂鬱症患者的光和支柱,就要活得像光,像希望!在這彎曲悖謬的世代中,我們作神無瑕疵的兒女,像明光照耀,將生命之道表明出來(腓二15-16),因為自從主耶穌來住在我們心裡,我們都能享受更豐盛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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