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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芳
傾心吐意 萬事交託 林媽媽
不管經過了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林媽媽禱告的背影一直在我的心裡駐留。
當我唸高中時,習慣放學後到教會禱告,停好腳踏車,走上樓梯,才進入會堂,寂靜的空間裡,林媽媽的禱告聲已傳入耳中。她總跪立在第一排的跪墊上,如常地專心與主交談,那流暢的聲音,我知道她已禱告許久,正心無旁騖地沉浸在與主的交談中,我們不曾在這個時間彼此打過招呼,因為我們總是交錯地享用這個靜謐空間。
林媽媽和我的母親一樣生養眾多,我當時只知道她有7個孩子,最小的比我還長一歲。先生已歿。單親責任的沉重、家務繁瑣的生活,讓她在等待孩子回來用餐的黃昏時段有個空檔,這個空檔專屬她與主耶穌,她從家中永遠理也理不完的事務抽離,離開家門,走進會堂,放下事,放下物,體貼自己對安靜的渴望與傾吐的需要,到主面前。不這樣,她永遠都找不到與神交通的時間。
爾後,當我每進到一種身分,我更加了解那黃昏日光裡總不缺席的背影對我的意義。從生兒育女到空巢,有許多甜蜜又沉重的心情難以與人言說,那背影都常常浮現腦海,真實地提醒我──到主面前去。我知道,那日日跪下禱告的身影,主必然是與她親近的,在禱告中放下無盡的憂慮,向神支取面對一日的心力。
那背影常常有力地呼喚著我,要我力行不忘。
愛心接待 謙和敬虔 劉媽媽
劉媽媽的家座落在斜坡的轉角處,木造房舍。古紅的木門,讓人從門外就能感受到這家人對訪客摯熱的歡迎之意,推開木門,自然而拙樸的庭院映入眼簾,穿過小徑、進入屋內,席地而坐就像是回到自己家中的自在,從倚窗的角落,望向海邊的夕陽,那時,我是被照顧的外地學子。
久居美國十多年的劉媽媽在前幾年離世了,我記得在她告別式上,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認識了這位年輕時默默接待學子的長輩。證道的傳道這樣說,每當他無論是在教會、在家裡、從遠處、從近處向劉媽媽請安問候時,劉媽媽一定站起來回禮。論年紀,傳道可以算劉媽媽的兒孫輩,但這謙和的態度,並不因為她年長而消逝,「對神的工人要敬重」──是她一貫的信念。
傳道又說,在他駐牧教會的時間裡,劉媽媽每次見到他,都對他說;「傳道,你要為我禱告,幫助我,讓我能聖靈充滿!」她不僅是口頭這樣的說,每次禱告,八十多歲的劉媽媽走到台前,與年輕人一樣,跪立在地上(教會裡沒有軟軟的跪墊,只有薄薄的地毯)。她一直禱告,跪到傳道為她按手後,她才坐回到椅子上繼續禱告。
多年前她腿受傷了,但她依舊沒有改變這樣的敬虔。有一次聚會,她在無人攙扶而扶助的柺杖又被收起不在身邊,但她想到前面去禱告的心那麼急切,劉媽媽竟跪爬在地上,一直爬到前頭禱告。
當我聽到這段往事時,我想起聖經上,將約櫃迎回會幕的君王大衛,在歡迎的隊伍中,與百姓歡樂地踴躍跳舞,她的妻子米甲輕看了他,覺得他有失君王高貴的身分,大衛卻回答她說:「在耶和華面前我是卑微的。」劉媽媽生前在世間已是曾祖母的身分,四代同堂,人間的大福,但八十多歲的劉媽媽,在面對她的神面前,她也是如此的心情──「在耶和華面前我是卑微的」。
這些年,我常常默想著劉媽媽對人謙和的態度及對神敬畏的精神。歷練過人生,經驗過複雜,劉媽媽年老時,選擇用單純的心面對真理,用虔誠的態度敬拜神。劉媽媽這個令人難忘的特質與在生活中流露出的人品與人格,是多麼耐人尋味啊!
殷勤不懈 時刻儆醒 陳媽媽
陳媽媽離世的隔天,我才真正去算當我北上唸書時,那時的陳媽媽是幾歲的人?三十年的歲月,陳媽媽的身影,對我來說──「殷勤」是最好的註解。
她的殷勤帶領孩子們專心又熱情地服事主,無論是在台灣,或在國外的兒女,都受著母親愛主的影響,盡力服事眾弟兄姊妹。她的家,就像是眾多學子的娘家,無論是弟兄、是姊妹,聊起「在陳媽媽家」總是被一種親切兜攏了在一塊兒。
陳媽媽的殷勤,還在她珍惜神給她的「自由」。這「自由」讓她雖然逐日年長,卻依然與土地親密,彎腰拔取一日所需青菜,親手料理想吃的食物,「殷勤」讓她雖然年長,雙手與雙腳卻不曾懈怠。因此即便九十多歲了,步伐或許慢些,卻不遲鈍。
陳媽媽的殷勤,更在她不斷的禱告聲中,九十多歲的她,仍然每日清晨以到教會的禱告開始。
「陳媽媽的禱告」是我們這些二、三十年前還是學生的人共同的印象。記得有一次,當我們相聚在陳媽媽家,等待大嫂與陳姊為我們擺上豐盛佳餚前,免不了有人去打開電視,跟著當然就專心起來,那時我看到陳媽媽來到客廳間,看看大家,看看電視,對著忘我的大夥說:「哦!恁大家在看魔鬼開佈道會」,那時不巧張開耳朵的我聽了進去,這句有趣又迷人的話,從此進入了我的心,在我日後的生活中,難免想到它。
這就是我心中的陳媽媽,在專心禱告靈修的日子裡,沒有失去提醒孩子儆醒生活的勇氣,有時雖難免要對我們這些被視為兒女的說一、二句看似破壞氣氛的話,但我們明瞭陳媽媽是為愛而捨得,雖讓我們有小小的難堪卻被大大的提醒,我們知道因為她捨不得看我們被錯誤征服,這些生活裡的照顧,總透露著她對我們的愛。
二年多前,有一次安息日前往教會聚會的路上,遇見了陳媽媽,我趨前問候並挽著她的手,她笑著回望我,說:「春芳啊!每次我看到花開,都會想到妳的名」,第一次,我覺得自己的名字有了顏色,後來走在曾經相會的路上,我常常會想起陳媽媽對我說過的這句話。
去年,陳媽媽離世了。那天在她的臥房,看見她躺在床上安詳而美麗,那時聖經上保羅說的那段話浮現我的腦海──「那美好的仗我已經打過了,當跑的路我已經跑盡了,所信的道我已經守住了,從此以後,有公義的冠冕為我存留!」這句話與她多麼地貼切。
嘉言懿行 長駐心間
有時,我會想起這些長輩,心中驚奇的是,她們雖然已安息了,但那容貌在我腦海裡,如此清晰,叫得出名字,配得上容顏,生平行止都還印象深刻,這些光明而充滿希望的想念,我想就是神國子民在人間離世的印象。我何其幸運,有她們如同雲彩圍繞,腦海中能留念著她們,讓我無論進到怎樣的年歲,都有堅定的身影行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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