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吳盈光
自從王子代替四名惡人上斷頭台，騎士一直鬱鬱寡歡，罪該萬死的惡人現在成為王子，甚至將來還有可能繼承王位，一想到這裡，騎士就氣得吃不下飯。一天，他心生一計，多日深鎖的眉宇終於舒展開來，嘴角也泛起微笑。
隔天一早，騎士去見國王，說道：「陛下，這四位新王子本來是山賊，劣根性難改，請任命我監督他們，以免他們做出有損王子身分的事。」
國王頷首說：「好，就照你說的去辦，既然貴為王子，就要活出王子的樣子，他們必須學習聖賢之道，日日抄寫律法全書，我還會派他們到東都、西城、南島、北嶽，交給他們不同的任務，百日之後，他們要回宮向我交差。」
「要是查出他們有不法情事，該怎麼辦？」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要是情節重大，我不惜剝奪他們王子的名分。」
騎士心中竊喜，一回到家，馬上用飛鷹傳書下密令給鎮守東西南北四方的忍者。這四位忍者是收集情報的箇中好手，擅於易容、跟蹤和監聽，騎士命四方忍者暗中監控王子們的一舉一動，隨時回報。
那晚，騎士睡得特別香甜，還夢到他把四大惡人踢回死牢，親手用屠龍刀砍下他們的人頭。
× × × ×
將近百日，騎士陸續接到四方忍者的回函。
東方忍者回報：
「騎士大人，你說王子有可能會回去當山賊，要我好好盯著他，安啦，國王交給他兩箱金幣，派他來東都做生意，嘿，王子可真有生意頭腦，金幣全拿去投資布匹，你猜現在金幣變多少了？二十箱！王子每天樂呵呵，算錢算到手抽筋。不過這小子賊得很，國王要他每天抄寫律法全書，他抄了幾天就喊累，現在都雇人幫他抄；還有國王來信關心他的近況，但王子忙著賺錢，都沒空回。你說，他還會想回去當山賊嗎？是我可不要。」
西方忍者回報：
「老弟，你派給我的可是一樁苦差事，為了要就近監視王子，老哥都年紀一把了，還得扮成年輕小伙子混進西城書院。這裡書多，老師多，功課多，可真是學習聖賢之道的好地方，我才讀了幾天書就心如止水、臉上放光；可惜王子不愛讀書，似懂非懂又不求甚解。他最近認識一群酒肉朋友，整天泡在酒館和賭場，經我暗中查訪，那些人其實是敵國的奸細，他們說鄰國有美酒、美女和美食，就是沒有規矩，問王子要不要跟他們走，沒想到這糊塗蛋還真的說好，笑嘻嘻地被牽去敵國當俘虜了。」
南方忍者回報：
「大人恕罪，我一時疏忽，把王子跟丟了！當初王子感念國王的不殺之恩，自告奮勇加入皇家艦隊，我就認為這位王子應該沒問題，沒想到王子不會游泳，一下水就抽筋，頻頻嗆水，上船後又暈又吐，他大嘆吃不消，開始埋怨國王狠心，竟然送他來南島這個鬼地方受苦受難。某個夜裡，王子收拾好行李，趁夜潛逃，現在不知去向。」
× × × ×
看完三位忍者的密函，騎士嘆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王子為這些人上斷頭台，真是不值得、不值得呀！」
回信的只有三位忍者，北方忍者遲遲沒有捎來消息，但騎士最期待的就是北方忍者的回信，原因有二：
第一個原因，北方王子是十大惡人之首，體壯如熊，個性凶殘，有人曾用箭射死他的獵犬，這惡棍就用一把巨斧剁下那人的手，放火燒他全家，而北嶽位在極北之地，全年被冰雪覆蓋，騎士猜想，國王把這個極惡之徒派到北嶽，應該是想軟禁他。不過狗到了北方還是狗，要找到這傢伙的小辮子還不簡單，最有可能被踢回死牢的非他莫屬。
除此之外，北方忍者正是騎士的獨生女。騎士寄了一封家書給女兒，囑咐她見機行事，倘若王子又開始使壞，可以先斬後奏。
只是騎士等了又等，還是等不到女兒的回信，他想，北嶽適逢百年難得一見的暴風雪，該不會老鷹的翅膀給凍僵了吧？
× × × ×
到了第一百天，國王召四位王子回宮，騎士隨侍在側，等了老半天，一個人也沒有出現，最後東方王子姍姍來遲，原來他忙著算錢，忘了時間。他拿出帳本，得意洋洋地稟告他如何在百日之內賺得二十箱金幣。騎士湊到國王耳邊，把王子雇人抄寫律法全書的事告訴國王，結果王子被國王訓斥一頓。
騎士說：「陛下，不用再等了，西方王子不肯受教，被敵方奸細拐走了；南方王子雖然懂得知恩圖報，但只有三分鐘熱度，吃了一點苦就打退堂鼓，現在成了逃兵。」
國王問：「北方王子呢？」
騎士搖頭說不知道。就在這時候，宮殿的門打開了，進來的竟是北方忍者。她披著厚重的斗篷，手裡捧著一件摺得方方正正的毛毯。騎士見到是女兒嚇了一跳，多日不見，她消瘦不少，一進門就掩著口，不住咳嗽，顯然是害了重病。
北方忍者跪下來說：「陛下，請恕我來遲，我患了肺炎，昏睡多日，昨晚醒來之後，我立刻快馬加鞭趕來見王。」
國王問：「為什麼是妳來？王子呢？」
兩行熱淚從北方忍者臉上滑落，她哽咽地說：「王子已經離世了。」
「什麼？」
北方忍者緩緩道來：「北嶽遇到連日暴風雪，農作物都凍死了，王子奉命帶著物資賑濟災民，只是百姓還是挨餓受凍，柴火也用盡了，王子想到國王囑咐他要愛民如己，他就把自己的衣服和食物拿出來分給大家，並且拿出巨斧，獨自駕著馬車上山砍柴。
我一路尾隨他上山，為了抄近路，冒險橫越一座結冰的湖泊，沒想到冰層突然裂開，我就跌了下去。王子見有人落水，馬上跑過來，二話不說就跳入結冰的湖裡將我救出來。
當時颳著暴風雪，我們的身上都溼答答的，抖個不停，嘴唇也凍成紫色。王子說前面就有人家，有火可以取暖，有熱湯可以喝，叫我撐下去，他又把馬車裡唯一的毛毯給我披上。陛下請看，就是我手上捧的這件。」
北方忍者把毛毯舉高，繼續說：「我說這樣不行，王子會凍死，王子卻說『我本來是個大壞蛋，該被殺頭的，但有人替我上斷頭台，我才保住這顆腦袋，今天只要能救妳，就算賠上我這條賤命，我也心甘情願』。他將我留在車內，自己駕著馬車趕路，等我們來到有人煙的地方，馬兒像是認得路一樣，自己停了下來。我下車一看，王子坐在位上緊緊握著韁繩，但全身發紫，臉上結了一層厚厚的霜，動也不動了。」
說完，北方忍者泣不成聲，把毛毯緊緊摟在懷中，不斷重複同樣的話：「都是為了救我、都是為了救我……」
國王掩面拭淚，卻流露欣慰之色，喃喃說道：「吾兒沒有白死……」
至於騎士，他怔怔望著撿回一條命的寶貝女兒，久久難以言語。
× × × ×
咕咕咕……
一陣雞啼宛如海嘯般湧進我的耳朵，直接撲向夢鄉，撞倒了神情呆滯的騎士，北方忍者的啜泣聲也沉入夢的深處。睜開眼睛，迎接我的是漸漸染上橙色的東方天空，以及沾著口水的騎士甄選考古題。
揉揉乾澀的眼睛，順道把濕答答的嘴角抹乾，真是的，又睡著了，這份考古題的催眠指數比喜瑪拉雅山還高，想通過騎士甄選，真得具備翻山越嶺的超強毅力才行啊！
我翻過濕答答的這一頁，繼續奮戰。
下一題，蒙神恩召的人都可以得救嗎？
我答道：「不一定，被召的多，被選上的少，受洗過後，過去的惡行既往不咎，但是成為天父的子女後，就要活出神國子女該有的樣子，要與所蒙的恩相稱，不能讓主耶穌的血白流。」
再下一題，何謂「撒種的比喻」？試舉例簡述之。
我答道：「主耶穌曾說過一個比喻，有個人出去撒種，有些種子落在路旁，被飛鳥吃盡了；有的落在土淺的石頭地，發芽快，但是沒有扎深根，日頭一曬就枯死了；有的落在荊棘裡，被荊棘擠住，沒辦法好好生長；但有的落在好土裡，不僅發芽茁壯，還結實纍纍。
落在路旁，被飛鳥吃盡的，指的是聽見天國的道理，但有聽沒有懂，結果被虎視眈眈的魔鬼搶走了。
撒在土淺石頭地的，就是人聽了道，當下歡喜領受，立志報答主恩，但是一旦為信仰吃了點苦，馬上就跌倒，甚至放棄信仰，成為信仰的逃兵。
那撒在荊棘裡的，就是人聽了道理，但錢財的誘惑和今生思慮讓他分心，沒辦法專心追求信仰，無法在真道上成長茁壯。
至於那落在好土的種子，就是人真的把道理聽進心坎裡，還照著去做，實實在在活出基督徒的美德，生命全然更新。」
行筆至此，我稍作停頓，這題還要舉例呢。歪著頭想了想，該舉什麼例子好？正咬著筆桿發愁的時候，夢境中四位王子的臉孔緩緩浮出腦海。
哈，我知道該舉什麼例子了。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