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陳以心
眼睛睜開，周圍一片黑暗，伸個懶腰，小米麥感覺到自己身處在潮濕但又鬆軟的泥土中，「好想再睡一會兒！」小米麥心想，卻覺得四周的溫度越來越高，甚至有些悶熱，於是小米麥開始緊張了，覺得自己快要吸不到空氣了，「救救我，我好喘！」他大聲呼救，但聲音彷彿被泥土吸走似的，等了好久都沒有人回應他。小米麥開始哭泣，因為他不知道可以怎麼辦？
隨著身旁的熱度越來越高，他告訴自己，「我往上走試試看，也許可以吸到更多空氣。」於是小米麥伸出兩隻細細的小手，一邊撥開頭上的泥土，一邊用短短的雙腳用力往上頂，才過一會兒，就已經流了滿身大汗，而臉上更是分不出哪些是汗水、哪些是淚水了。
小米麥越來越絕望，他發酸的小手漸漸垂下，腳也開始發軟，在他快要放棄時，他看到一絲光線透進來，「好漂亮啊！」小米麥驚呼！這是他第一次看見陽光，於是他又鼓起勇氣，「一二一、一二一……」小米麥在心裡默數，賣力揮舞著他的一雙小手小腳。
終於，看見外面的世界了！遠方有一棟小木屋，小木屋旁邊有一口石井與穀倉，一道小河從山上流瀉而下，滋潤灌溉著整個園地。小米麥深吸了一口氣，聞到旁邊的百合花香及牛的糞便，低頭一看，原來他在一座小麥田裡。
「早安！」風哥哥親切的說，「我幫你吹掉頭上的泥土！」風哥哥翻個筋斗就呼嘯而過了。小米麥身旁的同伴早已經出來很久了，有的在跟蝴蝶小姐聊天，有的忙著整理自己身上的裝扮，一陣涼爽的微風吹過，小米麥露出開心的笑容，覺得自己應該會很幸福的在這裡長大。
兩個星期過去了，小米麥看著身旁的同伴都已經長出這麼高的苗，只有自己還是跟本來一樣，伸手甚至不用彎腰就可以碰到地。「我只是發育期還沒有到，也許有一天我還會長得比他們高呢！」他在心裡安慰自己說。
但三個月後，其他的同伴開始開花吐穗了，小米麥跟他們相比起來，還是小小一隻，旁邊的同伴就開始嘲笑他：「瘦巴巴小米麥，長不高！」另一個接著說：「笑死人了！矮冬瓜小米麥，別跟我們說話！」，「你確定你是我們小麥家族出來的成員嗎？」又有一個接著說。他們甚至幫他取了一個綽號，叫做「畸形麥」。
小米麥很難過，因為他不知道自己為甚麼跟別人不一樣，當別人都在盡情伸展自己的身體、享受太陽媽媽帶來的溫暖時，小米麥只能畏縮在別人的縫隙中求得一點陽光。當同伴們都很高興地彼此聊天分享時，他卻是頭越來越低，講話也越來越小聲。當麥田主人灑肥料時，他常常還沒吸收到養分就已經被身邊的同伴搶走了，沒有同伴要幫小米麥，因為大家都覺得他很不起眼，沒有他其實也沒關係。
又三、四個月過去了，小麥們開始開花結實，一個個都結出又大又豐美的麥穗；只有小米麥的麥穗，瘦小又乾癟。
一天早晨，風哥哥笑笑地對他們說：「再過幾天你們就要收成了，你們未來想成為甚麼呢？金黃酥脆的麵包、Q彈的麵條、蓬鬆的蛋糕、圓滾滾的大饅頭，還是想釀成香甜的麥啤呢？」大家聽到後，彼此興奮地嘰嘰喳喳討論著。小米麥聽了也抬起頭來，開始幻想自己即將踏上的旅途。
六月初，麥田主人來收成了，帶走了田地中一部分的同伴。主人拿著一捆捆的小麥，開始幫小麥們脫去外衣，放在太陽底下曬了幾天的日光浴，接著便拿進去磨坊，裝成一袋袋的麵粉放入穀倉，等待著被馬車接走。小米麥好羨慕他們。
第二天主人又來採收了，小米麥引頸期盼著，隨著主人一步一步的近前，小米麥挺起胸膛地隨風舞動，臉上難掩喜悅的表情。當主人站在他面前時，小米麥的心臟撲通撲通地跳著，彷彿要跳出來似的，然而主人卻只帶走了他身旁的同伴。小米麥落寞地看著同伴們離開時的雀躍神情，小米麥被留下來了。
小米麥安慰自己說：「沒關係，我可能長得比較矮，所以主人沒有注意到我，還有明天的採收啊！我會有機會的。」那一夜，小米麥失眠了。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主人的腳步來了又離去，主人的汗水一大滴、一大滴地落在小米麥前面的泥土上，但小米麥卻始終還在原地。小米麥心急如焚，卻不知道可以怎麼辦？
有一天，農莊來了一輛馬車，主人在上面放了南瓜、玉米、馬鈴薯等等，並把所有的麻布袋裝進車裡，便離開往城裡去了。從那天起，就不再有人進入小麥田了，小米麥被遺忘了……。
六月底，小米麥孤單地待在小麥園裡，一眼看過去，是一片空曠的荒蕪土地，甚至連雜草夫婦們都搬進來住了。小米麥紅腫的雙眼早已哭不出一滴眼淚，自從主人走後，乾涸的嘴唇已經好久都沒有喝到一滴水了，小米麥好難過、好絕望。「這就是我的一生了嗎？」小米麥在心裡吶喊著，似乎看不見一點希望。
「媽媽！好漂亮的小麥喔！」小米麥睜開眼，是一個臉頰紅咚咚的小男孩，磨損的衣服上還沾著泥巴與縫線。小男孩帶著驚嘆的表情說道，「我採集了這麼多株小麥，卻沒看過顏色這麼金黃的小麥！」小男孩高興地一邊說、一邊輕柔地把小米麥採了下來。
橘黃色的太陽照在小米麥身上，好像鋪上了一件光彩奪目的新衣，小米麥好驚訝，不敢相信小男孩是在稱讚自己。
「小葳！我們要回家了喔！」小男孩的媽媽在遠方招手。「好！」小男孩拉長聲音回答著。小男孩一邊跑回去，帶著有點汗濕的手一邊緊緊地握住小米麥。小米麥開心的低下頭，這才注意到小男孩的另一隻手上也握著一些小麥，到底小男孩要帶他去哪呢？
小男孩回到家後，小米麥被放在廚房裡，興奮地東張西望。小男孩的媽媽繫上圍裙，把小米麥身上的麥子一顆顆剝了下來，放在杵臼裡磨碎，又加入大麥粉一起攪拌。小米麥現在已經分不出來誰是誰了，在烤箱裡，他們都被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
「好香喔！」小葳的聲音傳過來。「明天這幾個大麥餅給你帶去吃！」小男孩的媽媽說。
隔天下午，小男孩把熱呼呼的大麥餅放進背包，就跑著出門了。
過了好久好久，小米麥從背包出來的時候，太陽已經快下山了，小男孩坐在草地上，旁邊也有好多人同小男孩一起，看起來似乎是一個很重要的集會，而且人數肯定有幾千人以上。
現在看起來，聚會似乎剛到一個段落，小葳把包包裡的五個大麥餅以及兩條魚交給了前面的一個男人，他的名字叫做安德烈。接著，安德烈走到前頭，對一位面容慈祥的男人說，「夫子，在這裡有一個孩童，帶著五個大麥餅跟兩條魚，只是分給這許多人還算甚麼呢？」
然而那位被稱作是夫子的人，只是請眾人坐下，便舉起大麥餅向天感謝祈禱，之後便擘開了餅、傳了下去。
小米麥剛開始看到這畫面時，覺得有點好笑。「我們不過是這麼微不足道的大麥餅，一個人都不一定吃得飽，更何況是幾千人的集會……」小米麥心裡想。
但奇妙的事情發生了，袋子裡的大麥餅彷彿不只五個似的，可以一直從袋裡拿出餅來，好像取之不盡的感覺，小米麥驚訝的張大嘴巴，他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景象，一件神蹟就在他面前發生了！而且，他本身居然就是神蹟的一部分！
他一直以為自己做不了甚麼大事情，現在，小米麥卻終於明白了，原來神造每一粒麥子都有祂的目的，而且神不會以外表、身高，以及世人的眼光去決定一粒麥子的身價，因為每一粒的麥子，在神眼中都是特別的，都有其存在的價值。甚至，如果願意將自己放在神手中、給神來使用，看似漫長的等待，看似看不見未來的路，其實神都預備好了。
有一句話說：「神不是看人所沒有的，而是看人所擁有的。」想到這裡，小米麥露出滿足的笑容，因為他終於找到他的定位了。
（本篇為2016年文宣營總會班寫作組學員作品）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