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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區宗教小組策劃May撰稿
在家不亂跑,就不會變壞?
讓子女擁有豐富的生活經驗、多元的休閒生活,對許多現代家庭而言,是有心而無力的事。畢竟要同時負擔足夠家中開銷的工作,又要能帶孩子頻繁地接觸人群、擁抱大自然、增加生活經驗,是只有少數父母才能做到的事。
大多數的家庭,父母忙於工作,平時孩子放學之後,經濟條件好些的,可以將他們送往安親班、補習班;否則大部分的時間,就是讓孩子留在家裡。因為待在家裡,人際關係較單純,不會和同學在外閒晃,安全也讓人放心。
然而,在教育現場與社會新聞裡,看到越來越多「不亂跑」的孩子,只拿著手機,就足以頻頻出問題了。情節輕者,為了使用手機、電腦或網路,動輒與父母翻臉冷戰,或是將網路遊戲視為真實世界,只要離開電腦,生活就如行屍走肉。情節嚴重的,便如進入色情聊天室者,結交了一堆以淫言穢語交談的朋友,以為網友對自己噓寒問暖的體貼、對肉體的好奇與情慾,便是電視劇裡看見的真愛;甚至平時自拍裸照交流、一約見面就發生關係,與異性交往之速度,快到讓父母師長措手不及,也無法置信。
反省過去,沒有哪個世代的父母是不忙的,那為什麼父母同樣的忙碌,現代的子女卻頻繁地出現問題?
我看見的原因是,我們的生活缺乏與他人的真實情感連結與人際互動,科技即便進步神速,人心卻是越來越寂寞。
缺乏真實情感連結的寂寞世代
過去,子女在父母忙於工作時,即便在沒有玩具、沒有大人陪伴的狀況下,仍有許多兄弟姐妹,可以自行創造許多人際互動遊戲,並且小的陪伴大的、大的照顧小的;就算父母不在身旁,也常有爺爺、奶奶、伯父叔叔、姑姑等家族長輩的關心與約束;甚者,就算家中長輩沒人在家,街坊鄰居也常能扮演父母的角色,看管、教育、陪伴孩子們的成長。
這樣的成長背景,為過去世代的孩子們,訓練了相當不起眼卻能一輩子受用的能力:能清楚地感受他人的情緒,勇敢地與他人溝通交談,能夠以平常心接受團體生活的約束,甚至是從很小的年紀時,便開始學習承擔責任、學習付出與愛人。
那麼,我們身處什麼樣的世代呢?
少子化、沒什麼兄弟姐妹;小家庭、沒有和長輩同住;街坊鄰居互不認識、從不來往。當孩子回到家,可以聊天交談的對象已經少得可憐,更遺憾的是,許多孩子與父母交談的次數,隨著年紀增長至青少年階段,更是趨近於零。因為回家以後,房門關上寫功課或玩電腦,便足夠將所有時間迅速打發,就算他們擁有同儕玩伴,也常是你爭我奪地輪流使用電腦,或是沉默安靜地坐在一起注視螢幕的「玩」。
學校裡,我們看到越來越多的孩子,電腦打開聚精會神,電腦關掉兩眼無神;讀書很厲害、手指頭很靈活(常用電腦滑鼠或常滑手機、平板),說話卻相當笨拙,社交能力令人擔憂……。我們能否意識到,我們正不斷地培育一批又一批……只能活在虛擬與網路世界裡的小孩?
越來越多的孩子,在缺乏真實人際互動的環境中成長,整天生活在電視、電腦與網路世界,我們卻又期待他們具有和上一代一樣的能力,確實太強人所難了。倘若他們重視網路點閱率、按讚數,甚過真實世界的人際關係時,我們也無須感到太訝異了。
外在缺乏情感連結的環境因素,讓孩子們自然地走入虛擬,將3C視為家人、手足與玩伴;而讓人更加憂心的,是越來越多的孩子也樂於擁抱虛擬世界,以假為真,沉浸其中,而且無法自拔。
躲進虛擬的慣性養成
「回家以後,除了讀學校的書、寫作業之外,你們都做些什麼呢?」教學現場上,最常聽到的答案是:「看電視、玩電腦(平板、手機)、睡覺。」其次則是:「看漫畫、看小說、聽音樂。」最後一名,才是具有真實人際互動的休閒活動:「和同學打球、和家人聊天出遊、旅行……。」
聽到這些答案時,我並不意外;因為,我也是這樣長大的。對於那極少數休閒與生活經驗都很豐富的孩子,我總會倍覺印象深刻,甚至必須承認,我真的好羨慕。
沒有人能夠改變自己的童年經驗,因為我們已經長大。而當我們還沒有長大的時候,則是無力改變,或者更確切地說,我們很難察覺自己的生活型態「充滿問題」,因此,更遑論去改變它了。因為我們看到的世界,實在是太小太小,小到根本無法想像──原來世界很大,生命可以很豐富、很有趣、很有價值、很有意義。
過去,我曾花了相當大量的時間在電視、電影、小說、漫畫中,或許一開始,這些只是放假無處去的休閒活動;但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虛擬世界卻已成為自己唯一的休閒娛樂。什麼都可以少,這些東西就是不能少,甚至寧願付出各樣代價來換取虛擬世界的美好,為此與父母冷戰、爭吵,甚至是長期偷竊。
身處其中,確實可以讓人忘卻生活中的各種挫敗、愁煩,藉此逃避課業壓力、人際關係或家庭生活的不如意;因此,高中以前的我,經常埋首於虛擬世界裡,嚮往劇中人物的美好特質,關注所有劇情的發展,為故事裡的生老病死著急憂愁,為那作者安排好的悲歡離合、愛恨情仇而憤怒淚流。我的腦海裡充滿著作者鋪寫、設計的劇情,卻始終沒有察覺,自己不斷地拿年少的真實生命,購買一場又一場的虛空。
躲進虛擬世界,對當時的自己而言,「優點」除了可以逃避現實生活的長期不如意外,更能滿足自己對愛的憧憬渴望、征服與掌握的成就感。然而殊不知,這樣的作法,正是不斷剝奪自己與他人生命真實互動的機會,也不斷延宕自己適應成長的時機,讓自己比同年齡的人,更晚面對現實,更慢調整適應,進而無法突破成長。
不斷與被動消極拉鋸的撞牆期
因為神的保守、父母的長期代禱、重新接受宗教教育等諸多因素,暴戾叛逆的個性終於出現修正與調整,決心放下虛擬世界與謊言,回到現實生活專心學習,這是我高中三年的最大進展。
然而,走出虛擬、接受真實生命的挑戰,豈是容易的呢?
大學四年,讀書讀得渾渾噩噩,畢竟過去被動接受知識訊息的習慣早已養成,缺少獨立思考分辨的能力,更缺乏主動求知的熱情與好奇心。即使大學時期的學生團契生活中,曾被賦予契長一職,依然充滿不情願與抗拒心理。也許看似順服地接受本分工作與責任,事實上,不論做什麼事,常是出於勉強與無奈。
很諷刺地,從師範體系畢業的我,即將成為老師,卻依然相當缺乏自信、不擅言詞與社交活動,多數的時候,只和一兩個朋友在一起,畢竟主動認識新朋友對自己而言,是件不自在且充滿困難的事。
當大家為了畢業考取教職或研究所而奮鬥向上時,我卻還在與自己消極被動的行為模式拉鋸掙扎著。知道要努力,卻沒有方向;知道要學習,卻沒有熱情;知道這一切不對勁,卻不知道原因。
回到真實的挑戰與訓練
實習那一年,第一次接到「心靈的遊牧民族」節目的邀約,要錄製關於自己叛逆年少轉變的歷程,錄製的兩小時裡,幾乎從頭到尾,都在掉眼淚。拿到CD後,至今仍記憶猶新,我一次又一次地重聽自己的見證,卻也一次又一次地哽咽落淚。
這樣的經驗讓我明白,原來回到真實的第一項訓練──是接納真實且不完美的自己。
而我真正開始建立與他人的真實情感的連結,則是在接觸營隊工作之後。短短幾年,和營隊同工、學員交談聊天的質與量,竟遠遠超過從小到大二十幾年的學校生活。
原來,與陌生人面對面、主動開啟話題的能力,就這樣在營隊工作中慢慢培養出來了。在這樣人與人的真實互動過程中,孩子的笑容,使我鼓起勇氣突破自己,化被動為主動;同工的支持代禱與團隊的歸屬感,更是驅使我拿起行李前往各地接觸不同人群的原動力。
進入職場後,因為擔任特教老師,有許多機會需要跨出舒適圈,做一般人較少碰到的工作,例如幫坐輪椅的男同學拿尿壺接尿、協助智能障礙的女同學更換充滿經血的衛生棉、面對特殊生發飆尖叫四處破壞甚至咬人時,能夠穩定情緒不驚慌等。職場工作的每一天,神都在訓練我,接受並接納生命的殘缺與病痛,善盡我們在有限中的責任。
親人過世的體會與修習生命教育期間參訪大體老師註的經驗,使我近距離接觸死亡的真實面貌:原來人活著的時候,最重視的美醜只是一層皮膚,皮膚割開後,所有的器官包含大腦構造,每個人都毫無特殊之處,待火化後更是只剩一甕的骨灰。這幾年,神讓我深刻地看清了生命的真實價值,原來,只在那肉體之中的靈魂。
因為這些生命的經驗,感受到自己的缺乏、看見他人的需要之後,才終於重拾學習的熱情,勇敢地在生命議題與個人信仰裡,學習思考批判與挑戰。
結語
虛擬世界裡,無須為他人付出,遑論承擔痛苦;所花的錢、所擔的心與所流的淚,盡是虛空。回到真實世界,雖然必須面對許多痛苦、責任、愁煩與壓力,卻是神的期待,唯有付出實際行動,接納自己與他人生命中的諸多限制,勇敢跨出舒適圈,學習愛人如己,才能實踐我們愛神的心。
或許在環境與時代的條件下,我們缺少與手足、長輩互動的經驗,但我們卻有許多過去所沒有的機會與優勢。資訊網路,可以是使人逃避現實的虛擬世界,卻也能作為現實生活中的助人工具;家庭成員少,人際關係薄弱,卻可以在學校社團、社區機構、教會生活、志工團體當中,建立自己與他人的真實情感關係。
對於生長在這樣世代的人而言,如果可以,要將志願服務工作常常放在心上,因為不同年齡層、不同專業背景,總有自己能為別人做的事,例如可過網路擔任遠距教學偏鄉志工,將服務對象視為自己弟妹一樣地耐心教學;也能到安養之家擔任長期志工,在有限的陪伴中,學習看見年長者的需要,以及如何照顧他們。這些志願服務的工作,都能讓自己走出有限的人際關係,突破成長,化被動為主動,在別人的需要上看見自己的責任。
網路時代,若能建立與他人的真實情感連結,愛人的心會使我們更審慎地善用科技。用它打發時間、購買虛空實在太容易;善用它,並留下真實價值,則加倍考驗我們的智慧與決心。
註:生前立下同意書,願意將遺體捐贈醫學院,供解剖及研究用途的人。醫學院師生為表示尊敬與感恩,便以大體老師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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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南區宗教小組策劃May撰稿 出版社: 棕樹文教基金會聖靈月刊雜誌社 出版日期: 09/01/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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