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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聖靈月刊第239期1997年8月)
藝文特區:[青年團契]再牽我的手

美虹


不經意的就讓淚水佔據了兩頰,我好想您,特別是這樣的夜裡。有點孤獨、有些淒美的空氣中蘊釀著想您的情,對您如此的想念,您怎捨得離開我,讓我找不到您的隻字片語;明明知道我在等著您,為何還如此傷我的心,一點機會也不留給我,竟自撒手而去。您可知:我有多痛有多傷……有多麼的無法自拔。

*  *  *


上高中後很少有機會和他牽手。

小時的農曆年他都會騎上老爺車帶我們去「老地方」撈金魚、買捏麵人……過每個一樣味道的年。不論多大的時候,我們都只是他的小小孩,小小的孩子……。後來歲月帶著我們長大了,沒有人想跟著他去「老地方」過大年初三的日子,只有媽。再後來就只有他一人了,在一樣的時間,一樣的地點,一樣的方式,一樣的只有他自己。

依稀記得高一那一年的大年初三吧,我自願和他去(其實是要他帶我去山下的美術社買畫冊,然後他可以幫我付錢。真的,我的目的不但達到了,還得到他覺得應該買給我的東西。)他牽著我的手過馬路,好大好粗的手,可是我覺得好窩心喔!……之後,就再也沒有了……及至他生病後,我只能握著那柔弱無力不能動的手,望著他落寞的眼神,讀他心裡的眼淚。從小我就是他最疼愛的么兒,現在我也一定是他最放不下心的小孩吧,我想。

小時候家中經濟不甚好,爸媽必須工作到很晚很晚,DAY BY DAY……常常半夜一點多才能收工,清晨四五點還得趕在太陽出來曬之前,將所有的「辛勞」陳於陽光底下任其完工,一日復一日,每天收成時的心情盡不相同,似乎我們是藉著陽光長大的。常常我不願意一個人睡覺,總在睏時就躺在媽媽身旁的蓆子上含著指頭就睡著了。

隱隱約約中有人來到我的夢裡,為我戴手環、項鍊……等等不起眼的小東西。嘿!就是如此神奇,醒來時,真的有項鍊、手環或其它夢中的美物,雖然這些都是會舊會壞的塑膠品,但美夢成真的快感對一個年僅六歲的兒童而言是不可言喻的。

有一回忘了是為了什麼事他拿竹籐打我,腳都流血了,他不知道還打,心中真恨他:幹麻生我這垃圾堆撿來的孩子。(他們說我是垃圾桶撿來的,姐姐是樹下撿的,哈!)

以前家裡很忙,可是也很窮,這個家是他們白手起的,裡面藏有他們辛苦的淚水和對我們無比的等待。

長大上學了我不會算術,連3+4是多少我都不會,就是搞不懂:沒事把這些東西加起來做什麼?我就是不懂:人為什麼要這麼無聊還要上學,在家裡玩沙堆、跳房子不是很好嗎?為什麼我的頭腦就是跟不上上過幼稚園的同學,真是大討厭。

每次姐姐來接我時,總得等上好久又好久,後來她就乾脆趴在窗口旁偷偷告訴我答案,我才能獲救不被留下來作算術。在他們眼裡我是一個笨笨的小孩吧!我這麼認為。沒想到第一次月考,我居人拿了第一名的獎狀回家,老師要我當班長,可是我卻不敢,很拙,是嗎?

以前家中經濟不甚好,他們都沉陷於工作中,為的是要我們過更好的生活。每到下雨天,如果忘了帶雨衣,就是我享受大自然之日──淋雨走三十分鐘的路程回家,分不清是雨還是淚,只覺得自己好可憐沒人要,然後,漸漸的,我愛上淋雨的味道,常常忘了帶雨衣。

國三吧!那一年的一個午後,突然傾盆大雨直落在教室的頂端,叮叮咚咚打的屋簷上的鐵片直直作響,心慌聽不進X+Y的方程式,到底有沒有敲鐘都被雨聲淹沒過去,同學一個個都被接走了,只剩下少數幾位像我一樣不知該不該走的同學。唉!終於決定不再掙扎,去回味一下大自然的滋潤吧!一路上,雨點打在我的手上臉上,像大粉圓那麼大(喔!不,還要大。)又冰又痛,風的吹拂更讓我冷的直發抖。

好痛,就像針在刺一般,淚水與雨水比賽,看誰跑得快。為什麼他們都有人送雨衣來,就是我沒有,每次都得淋雨回家,家裡又不是沒有雨衣,你們又從不關心我的功課,真希望自己是在天橋下躲雨的哈克,至少哈克還有一個共患難的朋友──TOM。到家近六點吧,媽媽問我:你怎麼淋雨回家,你爸爸早就拿……。BIKE一牽我又出門了,騎的好快好快。這次的淚水是熱的,不論雨多大多痛,我一定要拿到雨衣。

原來,不識字又不知我念那一般他走錯教室的方向,所以沒能及時給我他帶來的雨衣。雨勢漸弱,我仍堅持穿上他為我帶來的雨衣。其實,我還是他最寵愛的小女兒,不是嗎!

永遠忘不了小時候的點點滴滴……被他愛、被他疼、被他打、被他罵……。他常罵我「雅咖滅」出去是丟掉的。回來是撿到的。是啊,如果他能再罵我,即使是十句,我也願意。

曾經立志:將來長大要做一個溫柔而堅強的女人(唉!快十來年了吧,每回都立這個志……)。真想不到,SUNFLOWER也有不向陽的時候吧!

*  *  *


那一日,從台北匆匆趕回家,一路上,掩不住氾濫在臉上的激動,一分埋藏在心中已久的痛,終於宣洩了出來……。看著你結束一生的最後一口氣,我的心真的在掉淚,伴在你旁只有短短十分鐘,不能分擔你這近一年來的痛,一直是我向神的祈求:求祂的帶領,求祂的看顧,更求祂的旨意成全,我不能因為自己的私心而留下您,我相信凡事都有神的美意,及至神要帶走您,我都必須接受這種打擊,不是嗎?但求神賜給我們印心,能接受不願意接受的事實。

曾經答應過您讓您為我主婚,但一直覺得自己還不夠成熟去面對將來須面對的另一類家庭,至此,拒絕和害怕令我遲遲不願向前踏出一步。其實,這一年多來我想了很多,我向神祈求一個機會,讓我有這麼福分接受您的安排,就像其他的哥哥姐姐一樣。

沒能給您一個機會牽著我的手走向紅毯的另一端,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遺憾,心中永遠的痛。爸,請您原諒我。

(原[青年團契]1997年08月號)


作者: 美虹
出版社: 棕樹文教基金會聖靈月刊雜誌社
出版日期: 08/01/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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