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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宏
如今,花兒不在,餘溫尚存,當個「好」病人,靜靜地陪他走過共處的時光,付出的遠比自身所受的更快樂,更踏實。
當病人的機會是不多的,若非有神美好的旨意,恐怕「牠」離我們是遙遠的。
古時有一人名叫約伯,是大家耳熟能詳的舊約人物,世上一切美好如意的事物,神都賜給他,不過,神更給他一件上好的福份(禮物):從病痛的磨難裡,瞥見自身的過度膨脹,極度自卑,終至相信天上真神的慈愛、信實、公義、聖潔,毫無瑕疵地善待每個生命體,畢竟,神的事人不能參透,而人的起落,全在神的眼中。
服役1年多,最最難忘的是那些尋求主面的啜泣歲月,當時才真正明瞭:生命只不過是出現少時的雲霧,我們只能說:「主若願意,我們就可以活著,也可以做這事,或做那事。」真的。
病房裡躺著一個個憔悴、憂傷的身軀,看著他們,心中有些不捨。有的是癌症,有的是血液方面的疾病,而在我隔壁的同袍是腎功能惡化,業已掛出病危通知的19歲年輕人。看著他稚氣未脫的臉龐,因服用類固醇而臃腫,不時傳來拍打肚皮的聲音,他說:「這是一顆10公斤重的西瓜。」從口中發出的音階是清越高亢的,彷彿有拍賣般的狂放,我問他:「多久了?」他笑而不答。
住進三總是我「夢寐以求」的事,在中心受訓的日子一直沒有得到所謂的「適當待遇」,心想:這回可以安心地做徹底檢查,找出病因,對症下藥,並且見著許多熟悉的面孔,孰料,我最惦記的是他──隔床的病人。
當個病人確實不容易,反覆的檢測、抽血、吃藥,像極了白老鼠;身體是交在別人手中,脾氣是有的,驚慌是有的,似乎惟有將自己交在神手中,才是平安穩妥。每天清晨讀《詩篇》,每日睡前寫心情,一旁的他有些不解地問:「你不會煩嗎?」我笑而不答。
每天每夜看著他定時定量掛點滴,手臂上已然孔孔相連,心裡一陣酸,年輕的生命就消耗在瓶瓶罐罐中,但他說:「撐久就是你的。」我說:「信耶穌吧!祂會幫助你。」
耶穌在世傳道所遇見求援者泰半是有病痛的人,相較之下,一般康健的人體會就沒有那麼深刻。若非住進醫院,我想病人的心情是我難以理解的,沒日沒夜做個沒有鎖鍊的囚犯,心是不自由、不平靜、不敢想太多未來的。
日後的病房相處中,發覺他學的是汽修,談天裡知道他有個夢想──當老闆。說著說著,沮喪的表情令我不知如何接腔,於是對他說:「我寫上禱告的方式:奉主耶穌聖名禱告,哈利路亞讚美主耶穌,你可以試試看,我們的神是垂聽人禱告的神,只要你有心,祂會知道你的痛苦和需要,真的!」他接到手中的小紙,笑了笑,擺擺手,示意就此打住。
住院的時光很快的飛逝,在臨出院的13天前,他因為注射高蛋白產生排斥現象,在與我聊天時脫口而出:「我發作了,快!快叫醫生和護士。」第一次見他臉色慘白,全身顫抖,嘴唇轉青,我愣住了,趕忙催鈴,無奈護士姍姍來遲,淡淡地說:「又發作了!」看在眼中,急在心內,便幫助他禱告,此刻他已蓋上兩條棉被,瑟縮在裡頭,抖動的頻率極快,不時喊著:「啊!好冷,好痛!」6人住的病房內,只剩我和他,傍晚時分,其餘的人吃完飯都去散步了,空虛、無助充斥整個氛圍,只有祈求天父施恩憐憫,因為真的不願看見一個生命凋零。
他不願回想,不願交談,只把我說的話送入耳中:「剛剛我在幫你禱告,好點沒?」平息後的死寂依然無助,同伴回房後,只嚷嚷著:「又發作了,過了這一關,就不會死了!」七點新聞正報導劉宅血案、彭婉如命案後續發展……。
出院那日,他說不能說再見,我仍舊提醒他在需要的時候別忘記禱告,他,笑開了。
回到部隊,在複診的日子抽空看了他兩回,帶著葡萄、蓮霧那些我們曾分享的水果,他說:「快回台中住院了,以後見不到我了!」第二次探望他時,他又發作了,身旁的看護似逮著機會說:「你照顧他一下子,我去買包煙,OK!」同樣的表情,同樣的震幅,不同的是,他的口裡默念「哈利路亞讚美主耶穌」,雖然痛苦仍在,但我相信,他的心裡是安詳的。
同靈、朋友們滿室的關愛是神的眷顧,絡繹不絕的訪客,令他好生羨慕,那是半年多前的事。
如今,花兒不在,餘溫尚存,當個「好」病人,靜靜地陪他走過共處的時光,付出的遠比自身所受的更快樂,更踏實。撒種、收割是本份是託付,歷經這場轉折,似乎應該對病人有重新的註解:神將你擺在此地,是要你看見比你更軟弱的人,珍愛恩典,更需不吝付出,這才是神喜悅的善事。
附記:生命是脆弱的,不堪一擊的。用忍耐等候,不要發怨言;用簡單的心,完全接受凡臨你身上的一切。 Today is a special day, I will remember andkeep in my mi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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