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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宙
看老人家叫述說那段歷史時，
動作、神情都十分豐富，
說到激動之處，尚且潸然落淚……
序言
在東台灣，崎嶇的蘇花公路上，沿著廣闊的太平洋，走在陡峭的群山峻嶺之中；凡經過的人，莫不讚歎造物主的偉大。當車子開到南澳，遇到一片河谷平原，三面被青色的山脈包圍，另一面則是湛藍的大海。這片美麗的土地上，有五處的教會，真道自民國34年傳入，算起來到今天已有五十餘年了。
那天我們一行人到南澳教會訪問。夜裏睡得極好，清晨五點多我聽見雞啼，很高興地起床，看著漸明的山色，想一想久居城市的我，已十多年未曾「雞鳴則起」了。在半明的曙色中，我見一名老婦人帶著微駝的身形，緩緩步入會堂，我們互道「哈利路亞」；彼此言語雖然不通，但在這安息日中，要一起敬拜神的心意則是相同的。
不久，一群姊妹很快就到齊，有的掃地，有的擦椅，分工合作，不久會堂變得纖塵不染。跟著他們一起唱詩，讀日語聖經。清晨歌頌主，領受神的話語，心情真是舒暢。禱告之時，心中不禁感動，到底是怎樣的力量讓這群山谷中的人們，數十年如一日地持守信仰，到老依然熱心做拜神呢？
次日，我們走訪了幾位南澳地區初期的信徒。經過五十幾年的歲月，老成凋零，能夠出入、言語流暢的老人家，屈指可數。透過當地青年信徒的翻譯，我們略略得知，在福音初傳之時，早期的信徒是遭遇了怎樣的逼迫、怎樣的毒打，在極困難中怎樣堅持信仰，甚至放下家產逃到花蓮富士。
看老人家叫述說那段歷史時，動作、神情都十分豐富，說到激動之處，尚且潸然落淚；我想，在他們心中，這些事情都彷彿發生在昨日，而非陳年往事，因著這些苦難，他們體會了更多神的恩典，不但心中充滿了感謝，對於當初因誤解而迫害他們的族人，更是絲毫不見恨意與憤怒。
我大略將訪談情形記錄下來。
一、黃阿笑姐妹
黃阿笑姐妹今年71歲，在她讀小學（日本公學校）一年級到六年級之時，受到魔鬼的騷擾，每天晚上有黑手掐著她的脖子（她雙手放在脖子上，嘴角向下做出痛苦的表情），那時候身體虛弱，又因此事而中充滿懼怕。一位山地名字叫做拉賓的姊妹（即包百合）姊妹到此地傳福音，告知信耶穌才能有平安，他們一家人因而接受了，同時困擾她多年的懼怕及虛弱，也得到醫治和釋放。無懼於族人的反對，他們偷偷地到南澳溪受洗，當時她看見有許多天使在洗禮場邊環繞、唱詩。
熱心的信徒天天聚會，卻引來族人更強烈的迫害；黃姊妹述說當年的情景：「他們把我們聚集到一地，叫我們跪下來禱告，然後從後面踢打背部及頭部，並拉扯我們的頭髮。」（她的手比劃著許多的動作，表明當時的痛苦。）甚至商議要將信耶穌的人，放入麻袋，丟到海裏。
派出所的人拿著槍指著他們表示：「你們得放棄這個信仰，不然村民將會繼續和你們對抗，若是你們被打死了，我們也不能夠負責。」村民們表示：「如果你們繼續信耶穌，就會被打；表明不信耶穌的話，才能得到自由。其中有不少的人，因著這樣的恐嚇，而放棄了信仰。但是黃姊妹和一些同靈仍然表示耍堅持信仰，於是他們被關在牢裏幾天。
逼迫並沒有停止，因信徒仍偷偷跑到山上聚會，有時還被族人用土狗追趕。黃姊妹的父親也因被打、流血過多而死亡。從民國34年到40年間的長期迫害，他的家人受不了，於是舉家遷離，前往富士去投靠那裏的信徒。當迫害減緩之後，他們再回到南澳，家裏不再有存糧，徒剩蕭徒四壁。
目前，黃姊妹仍然每天到教會早禱，然後才上山工作，有時會到金洋訪問信徒，除非身體不適，不然都準時參加聚會。黃姊妹自小兒子小學六年級之後就寡居，20年來辛苦持家，在69年當選模範母親，84年當選模範農民。近來雖身體不適，仍不停止禱告，神的恩典依然顯明在她身上。
由於黃姊妹的大兒子在外地工作，媳婦還沒信主；她和未婚的小兒子同住，還沒有抱孫子。但是問起目前心中最想求的是什麼時，黃姊妹表示：求神堅固她的信心，能夠持守信仰，將來能歸回天家。她也期望我們這群生活在信仰自由環境下的年輕人，都能夠珍惜神揀選的恩典，在這個時代中堅定信心。
二、陳東弟兄
陳東弟兄今年81歲，他的太太今年79歲，是南澳教會第一位接受道理的老弟兄。民國34年時，拉賓（包百合）姊妹到村裏傳福音的時候，他正好拿著鋤頭要到田裏工作，當時他站著聽了好久都不覺得累，於是晚上就招待包姊妹到他家中講道；他覺得包姊妹說的道理很好，不但自己接受了，還想要傳給四周圍的人，所以也邀請鄰居到家中參加聚會。
那時陳弟兄渴慕道理，聽到富士教會有靈恩會，就走了兩天的石頭路前往，到了那裏看見許多人聚集，在一起聽楊約翰長老、蔡牧夫執事、五十嵐長老講道，許多人都感動、流淚。
當時傳道人勉勵他們：若是因信主即穌而受逼迫的話，不用害怕，因為神會保守、同在，而且我們有天國永遠的盼望。
靈恩會結束之後，楊長老、五十嵐長老、陳弟兄和兩位姊妹一行五個人，回到南澳傳福音，那時在村門口，有一些信徒迎接他們，但是在三天之後，鄉人的逼迫就開始了，因為在第三天下午有八位信徒在河邊受洗，然而，鄰人誤以為本會明顯的神蹟是厲害的邪術，於是聚集村人來逼迫信徒。那天晚上信徒在陳弟兄家裏聚會，村民分成三組人馬，一組拿著木棍、弓箭，一組帶著土狗，另一組則準備要闖入聚會的地方。
迫害的村民進入之後，弄壞了家中的器具，看到聖經就把聖經丟到照明取暖用的火堆中，兩位長老在姊妹掩護之下，從窗戶逃走，躲到附近的豬圈之中。這群迫害的人一時找不到，但是豬群卻開始騷動、尖叫，於是村民知道了他們藏身之處，楊長老情急之下躲到更小、更深的糞坑之中，而避開村民的搜捕。群眾紛紛離去，奇妙的是從糞坑出來的長老，衣服上卻沒有沾染污穢；另外，被去到火裏好一段時間的聖經，也只是外表稍微燻黑而已，內文竟然沒有受損，他們心中都十分地感動。
在未來的一個星期之中，信徒仍偷偷地在村子裏聚會，但是不久就被發現；村民要信徒聚集在村子中間，並命令信徒禱告，只要有聖靈的都被踢、被打。
此後信徒利用晚上十點到半夜一、兩點的時間，在山中聚會，雖然山上竹子多刺，而且石頭高低不平，信徒仍一心仰望耶穌，即使傳道人不常在此，但是只要一起禱告，就得到歡喜滿足。但是三個月之後又被發現，村民帶著土狗上山追趕，於是信徒們在這樣的逼迫之下，為了維持信仰，被迫離開自己的家園；離開之前，村民甚至要求信徒一人拿出一頭豬來，作為對他們的賠償。陳弟兄要離開之前將所收的稻穀、5頭牛及所飼養的雞，都留在南澳，並未帶走任何財產。
看著南澳現在的鋼筋水泥的會堂，陳弟兄回憶道，一開始是在他的家中家庭聚會，成立祈禱所，後來在迦東部落建有會堂，最後才遷到現址。從茅草屋、木板屋，直到現在的會堂，一草一木、一磚一石，都是由信徒親自建造起來的。
現在教會硬體的設備很好，又有九人座的車子，但是陳弟兄仍然對我們這些晚輩說：「以前的信徒能夠完全地信靠神、交託神，在聚會、愛心各方面都較熱心；而現在的信徒較冷淡，年輕人對傳道的工作也不熱衷，想來心中十分難過。」我們見到陳東弟兄所表現的見證勇氣，50年前的豪情絲毫不減，他們在困苦艱難之中的信仰，50年後在舒適、平安的環境中依然不變。
三、陳青霞姊妹
陳青霞姊妹，今年78歲，住在武塔教會附近，福音初傳到武塔時，她沒有辦法走路，時常感到頭暈、天旋地轉，因生病而來慕道，信主第三天得聖靈、並且病得醫治。那時一起信主的有4位姊妹，她們一起遭到毒打，打得腳都腫起來。於是除了一名有身孕的姊妹留在南澳之外，三位姊妹相約逃離武塔。在逃離的路上，因著神的保守，使她們在很近的距離之中都沒有被發現。
由於她們趁著村裏晚會的時間偷偷逃出來，因而被誤解成偷錢而逃走，所以在快到花蓮崇德之時，已有警察等著要抓她們。那時她們問一位路人崇德教會的地點，原來就在不遠之處，在她們離開之後，警察剛好也問那位路人有沒有看到三位從武塔來的女人，往哪裏走去？但是那位路人竟然一時之間變啞說不出來，神的保守使他們能夠平安到達目的地。
過了幾年，由於村民漸漸了解到本會有神同在，神蹟乃是為了救人，而非邪術用來害人；同時天主教、長老教會相繼傳入，村人陸續接受，誤解冰釋，所以逼迫之事平息之後，我們的信徒亦能夠重返家園。
在這一段訪談之中，我們聽聞了50年前的種種見證；其實神的恩典是從來不停止的，陳東的太太，她的見證就發生在最近這幾年。
四、陳東弟兄之妻的見證
陳老太太今年79歲，民國83年生病，身體不舒服，連吃飯都有困難，體重減輕到只剩下皮包骨。陳弟兄展示當時的X光片，左胸部有嚴重的積水，肺葉塌陷，醫生診斷是肺癌。後來轉到羅東博愛醫院，住院之後越來越沒力量，甚至昏迷，使用呼吸器。
林從道長老家族和羅東的信徒因是舊識，很關心陳老太太，在住院之中常來探訪、代禱。後來病情惡化，醫生打算放棄治療，而由家屬帶回南澳，但是信徒不斷地代禱，陳弟兄統計過，來訪代禱的人數大約有一千人次，信徒的愛心浩大，慈愛的神終於垂聽禱告，使得陳老太太奇蹟似地好轉，一個月後回羅東博愛醫院復診，竟然回復了健康的肺臟，到現在已經過了五年多，陳老太太回復了以前的體重，而且笑容滿面地接待我們。
看著門口一瓶不再使用的大氧氣罐，不禁感謝、讚美生命的主宰。因為一般病人若因放棄治療而離開醫院，很少活過一個星期的。
其實，耶穌的慈愛不只顯明在年長一輩的身上，年輕人也得到祂的眷顧。我們也聽見陳雄弟兄述說著妻子懷孕生產的過程；他們結婚4年後，才好不容易懷孕，而胎兒在懷孕期間，原本是會流產的。蒙神保守，不但沒有流產，而且出生時的體重正常。看著他們一家人高興地一起拍全家福，心中充滿感謝。原來神的恩典，在任何時代都是綿延不絕的；而我們的責任就是將神所賜的恩典，傳給下一代的人。
結語
望著襁褓中的小嬰孩，我想著：「這個孩子長大之後，知不知道她出生前的50年，曾經有一群勇敢的信徒，在這美麗的山谷，為主耶穌的緣故忍受許多苦楚？這個孩子，將來是否會珍惜神的恩典，持守信仰，就如同她的祖先們，曾經是神國福音的勇士？」
於是我想將所聽、所知有限的資料記錄整理，一方面為南澳教會早期信徒留下見證，一方面藉此讓所有的人知道，神的慈愛顯明在這美麗的河谷，比環繞周圍的山嶺更高，比那湛藍的海洋更深。
(原[青年團契]1998年09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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