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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砂
流落
他們,是一群在異鄉飄零的亡國者。
踏在不屬於自己的土地上,所聽的是陌生的外族方言,所見的是已往不熟悉的景觀與文化。在亞哈隨魯王廣闊的版圖之內,猶大人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點綴。
唯一可以做的,是流著淚思慕自己的家鄉,在腦海中一遍又一遍刻畫、溫習聖殿的輪廓,聖殿──那巍峨的精神支柱、神的居所,如今只能默默揣想。亡國者唯一可做的事。
唯一可做的,末底改認為,唯一可做的就是好好撫養她了,雖然按照輩分來看,他應該是她的兄長,但在戰火巨輪的迫害之下,較年長的他竟無形中代替了她父母的職位。
以斯帖在他的照顧之下逐漸成長,她的容貌在眾女子中間也許不是最美麗的,但是一股難以言喻的靈秀氣質卻使她成為眾所矚目的焦點。在那樣一段失了根的日子裡,他所能給她的,是將神純正的道理與訓誡深植於她的心田。
飄泊流浪的歲月裡,縱然有種種辛酸血淚,但亡國者的步履並不因此停滯。
機遇
那件消息,已成為近日來廣為流傳的話題,在百姓與百姓之間擴散開來,而更重要的是因為那消息源自皇宮,宮廷之事總帶著幾分貴族性的神祕,所以人們談論著、猜測著,就逐漸產生了如同傳染病一般蔓延的某種熱度。
徵選新皇后這件事,也在他們平靜的日子裡攪起了漣漪,以斯帖亦是送入皇宮的眾女子之一,而他只將一切交付神。
宮廷中的精緻華麗並不使她因此而目眩、著迷,她沈穩如一潭深邃碧綠的湖,但在舉手投足間,她又流露出如同小溪一般澄澈活潑的神釆。以斯帖的美發自於良善的心,在衣香鬢影的世界裡,她的脫俗與超然不僅得到太監希該的喜愛,最後,國王的恩寵更隨著加之於她頭上的冠冕而降臨。
誰知道呢?一個平民女孩竟在一夕之間當上皇后。
執著
末底改坐在朝門口,望著哈曼威風凜凜的一路行來,那傲然的神色由遠至近,周圍的人都跪下了,匍匐於他的尊榮之下,唯有一人依舊保持昂然而立的站姿,哈曼臉上的怒氣清楚可見。
──跪一次、拜一次,並不會減損你的什麼。
──何況,那也是王的命令啊! ──他又是那麼顯赫的一個人,為了你的前途和利益著想,你還是和我們一樣跪拜比較妥當。
別人總是這樣勸說。誰能了解面對惡勢力仍不低頭的決心?誰能體會不跪不拜之際需要多少勇氣?我們其實是肯跪肯拜的,我們的膝蓋只向真神下跪,我們的手掌只對神膜拜,我們的一切,只獻給神──創造宇宙萬物的大能者。
可惜,這樣做有時候旁人並不能諒解,他們以討哈曼的歡喜為首要之事,認為觸怒一個與王極親密的大臣是不智之舉。
末底改站在這一切之外,這一切是是非非、恩恩怨怨之外──以他昂然而立的站姿。
迫害
他採取報復行動,其實也是意料中的事,只是料不到,手段如此狠毒,難道亡國的悲痛還不夠嗎?為什麼要再加上種族屠殺的命運呢?而那殘忍的命令,竟是經王的允許的。
亞哈隨魯王啊,你就這樣輕易地答應了惡人的請求,讓他任意而行,在你摘下戒指遞給哈曼的時候,可曾弄清楚他心裡所蘊藏的陰謀嗎?
末底改決定求助於她。一在宮內,一在宮外,雖然不得彼此相見,但是以斯帖從傳來的話語中聽出那一分焦急。
她也有她的苦衷以及掙扎──多日不被召見,如今擅自見王──她將以自己的生命為賭注,為了末底改交代的,還有她族人的將來。
那是一股無聲的力量,經過猶大人的禁食祈禱,他們的哀傷匯成了一股不可抗拒的洪流,伴著她走入不被允許的內院,在那樣的時刻,她的生命就是他們的;她的將來亦代表著他們的……。而當象徵饒恕的金杖伸向她,君王殷切地詢問:妳所求的為何?她清楚地知道,神已賦予她和她的族人一個新的希望與轉機。
提升
一切都來得如此突然,華衣、駿馬,以及哈曼大聲的宣告:「王所喜悅尊榮的人,就如此待他。」傳遍了大街小巷。是那個君王不能成眠的夜晚,造就了這一切突然的美好,在這一切都過後,他依舊是朝門的守衛,平凡而淡泊。
然而哈曼為自己所蒙受的羞慚卻還未結束。在皇后的筵席上,國王面前,他的罪行被揭發出來;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儘管他慌張害怕,但亞哈隨魯王的怒氣並不因此減少,他的命運已經走到無法挽回的地步,即是──死。
取而代之的是猶大人大大的歡樂,原定為他們死期的日子卻變成他們反擊的時辰。普珥日,是一個永恒的紀念。
而他,從朝門位置提升為宰相。他們都明白,在一切患難和逼迫當中,有一雙大能的手拭去他們的眼淚,救拔他們不致於陷入死亡的泥淖,牽引他們走在平安的道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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