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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緒
寫在「心情37℃」之前
漫漫歲月裏,《宗教教育》伴我們邁入第37個年頭了。很難想像她竟有些年紀了!而園地,這個我們熟悉的小單元,從今年起將更名為「心情37℃」。
「心情37℃」是個充滿讀者各類心情的心靈驛站,為了要寫下讀者每一年的心情記實,我們將隨著歲月的累積加溫你們的心情。
如此,在酷寒的嚴冬中,親愛的讀者,你們還冷嗎?
大炘老師病危的時候,我人在山上作山輔的工作;臨行前的六月天裏,我幾次去醫院看他,他總是笑咪咪地講很多話給我聽,甚至不厭其煩地聆聽我的近況;雖然當時他已被肺部的癌細胞所侵害,插著幫助呼吸的管子。
我最後一次到去醫院時,他告訴我說,不要看他快快樂樂地跟我說話,其實只要幫助吸氧的管子一拔掉,大概就可以走了。他看我傻傻地呆望,只勉勵我要時常反省自己、求神饒恕,免得無法在那日子臨到時坦然地面對神;我問他是不是對神失去信心,沒有向神求病得醫治?
他笑笑地向我說,他現在比以前更積極的向神悔改,比以前只是研經、查經的信仰方式更加的體會到道理的真諦;剛知道自己患了癌症的那半年多的禱告,原本以為沒有蒙神垂聽,後來在住院的四個月當中,才漸漸的體會到那迫切的禱告與靜默的等候,是為了現在的操練所準備的,以致於在癌症末期沒有懼怕,也沒有劇烈的痛苦,心中滿是平靜安穩。
那一天大炘老師還問我是不是要離家去遠處就業,他邊聽我說話邊點頭,偶爾又很嚴重的咳嗽,接著表示他的贊同與期許,更不忘叮嚀我在信仰上應不斷的長進;後來他詢問我有關要上山地教會去服事山輔學生的事,他回答我說:「有機會做工就當把握才好。」我心頭震了一下想鼓勵他,但卻感受到他是樂觀地在接受神的旨意,甚至連自己告別式希望詩班獻唱的詩都選好了。
臨走前我表示得離開台北一陣子,大概不能來看他,他笑笑地說我回來的時候他大概看不到我了,我一直說不會;迫切地彼此代禱後我就離開了。
沒有想到這真的是大炘老師最後一次為我上課,也是最後給我的勉勵。
那晚我從阿里山掛電話回家,才知道一生熱心敬神愛人的大炘老師已經走了,走得令所有弟兄姊妹無限悲慟與惋惜;聽到這個噩耗的夜裏,我的心中充滿了埋怨與不解,一時亂了方寸。
只能靜靜地的走進暗暗的會堂禱告;任憑淚水緩緩的滴下,腦海中是一幕幕與大炘老師相處的翦影,從高中在中級班與大炘老師熟識、一起查經與討論,到我在信仰低潮時他找我談話的片段。
我不斷地問神為什麼?為什麼這麼年輕就把他帶走?把這麼一位默默關心、照顧我的老師,這麼年輕就帶走?難道神忘了顧念師母和兩個小孩嗎?忘了顧念我們這群他帶出來的學生嗎?
這樣的埋怨把我丟進了絕望與沮喪的深淵裏,但我在絕望中想起這位影響我極深的老師,在短暫的師生關係中以美好的靈性帶領我在青少年的盲目時期,在我開始擔任兒童教員的高中時期不斷主動地關懷,更在我大學時代信仰軟弱時,常常不經意地扶持,也在我的人生抉擇如:選擇科系、就業、事奉崗位上,不厭其煩地協助我分析與鼓勵。
隨著年歲的增長,我長大了,懂事了;有時閒談間也聽得出他在事奉上的苦境,以及在病痛中信心暫時的軟弱。常常為他感到委屈與心酸,看著他消瘦的身子,有時連想安慰他的我都失落了安慰,反倒是在最後病床前幾個月的交會,給了我最多的震撼與造就。
那晚,我一直很想下山回台北參加喪禮,內心反覆掙扎:是否放下這裏的山輔工作,趕車回去?我思索著:回去做什麼呢?大炘老師曾經告訴我:那喪禮只是個形式,重要的是對信仰的思考;我沒能把老師給我的付出與關愛,好好奉獻給這些需要栽培與牧養的原住民孩子,今天我能學習去愛護他們,是因為有人已在基督裏曾經愛護過我;而我,也沒能依照老師的教導,在讀經、研經與禱告上努力地追求,怎敢放下他的期望回去?
就像他告訴我喪禮上將為眾人預備的兩首詩班的頌詩,一首是讚美詩123首--〈聖徒送行〉,想告訴來參加的朋友,死是眾人的結局,他只是先去那邊等大家;另一首則是讚美詩297首——〈為主立何志〉,勉勵大家當為主立志,趁著有光還能行走時趕緊行道,免得黑夜來到,就沒有機會做工了。
今年的教師節依舊在一片歌頌與讚揚聲中逐漸淡去,一方面我是孩子們的老師,但另一方面我也是老師的學生;個別的信仰帶領與接近的師生關係,似乎在我們這個世代漸漸少了,但我深信在還未清楚體會神的愛之前,先感受到來自一個老師的熱誠,使我更有機會認識神,也更有力量敞開自己去關心與接納他人。
回想山輔的惜別會那晚,每個孩子哭成一團、泣不成聲;原以為我自己也會感動落淚,但是我卻只平靜的彼此勉勵說,當把在山輔這一個多月所體會到的愛與感受,傳給需要的人。
願我們都能把神與長輩給我們的厚愛傳給人;也珍惜每一份短暫的師生情誼,從當中做最美的付出與學習。
(原[宗教教育]143期,1998年1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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