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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
1999年母親節的前夕，正值您因糖尿病病變的另一新階段，除了「腦萎縮」，還加上不能控制大小便，孩兒牽著您的手，小孫子主箴也牽著另外那手，小朋友問：「爸爸，我們牽阿嬤去哪裏散步呀？」童稚之氣，在他臉上彷彿見到了三十年前的自己。「我們帶阿嬤去逛超級市場。」「幹什麼呀！」「買尿褲啊！」一陣難為情的笑聲，小手遮住小嘴吧，「笑什麼？」「……阿嬤也跟我們小時候一樣要包尿布嗎？……」「是啊！」「大人也要包尿布……嘻嘻！」又來一次相同的動作，深怕被責備地發出內心的疑問，「阿嬤生病了，所以要包紙尿褲，我們都要為阿嬤禱告，求主耶穌幫助她呀！」「喔！阿嬤生病了，那不可以笑阿嬤囉，她是生病的大人呀！」買好也付了錢，三人並肩走在馬路上，路燈照射的倒影，浮現血脈相連的祖孫三代同行，眼眶盈了淚水打轉著，小朋友又說話了：「爸爸您怎麼了，又哭了……。」久久不能自己，想告訴他此時的心境，但才6歲的稚童怎能觀察如此入微，「到家了，到家了，一起來幫阿嬤禱告吧！」
有一首詩歌悠悠地自腦海飄起：「我的心哪，你為何憂悶？為何在我裏面煩燥？我的心哪，當仰望神，祂用笑臉幫助我們……」今年，母親節又將來臨，才65歲的您，才剛接受敬老不久，糖尿病後遺症又作怪了，在更萎縮的「腦室」裏，本就更加速遲緩不便的行動，這「病菌」大舉肆虐，但只微弱反應的眼神，深自捫想：「主啊，求祢減輕她的痛苦，她是我的至愛，她生我、養我，含辛茹苦拉拔我長大，供我求學、支持我進神學院，分享我快樂、分擔我重擔的阿母！」15天的持續昏迷、高燒不退，孩兒此時只能替您翻身、拍背、換尿褲、灌食……，心溶了又溶，如泥漿、如糾纏一起的麻繩，難以釋放、難能釋懷。
「生命是什麼？如一片雲霧，出現少時就不見了……。」生、老、病、死，糾葛著人生命的過程，歡樂與憂愁不時地交替著。「活著的人知道必死；死了的人毫無所知，也不再得賞賜；他們的名無人記念。他們的愛，他們的恨，他們的嫉妒，早都消滅了。在日光之下所行的一切事上，他們永不再有分了。」（傳九5、6）。感謝主給我們如此的「機會」，在母親與病菌爭戰時，我們全家人緊密地相契合著、禱告交託，因為這也是「教育」，更是「學習」，連在花蓮上小學一年級的小孫子也每天、時刻惦念著他們敬愛、想念的阿嬤，身雖遠離，心卻因著禱告，在靈裏近如咫尺。小朋友的電話聲中常問：「阿嬤好一點沒？有沒有醒過來，爸爸，我們每天都為阿嬤禱告哦！記得幫阿嬤換尿褲哦！」
替母親高興與安慰，幾個孫子都不會再笑阿嬤包紙尿褲的窘境了，更會幫助阿嬤禱告；我們都還需學習信心的功課，我們都還需要全心努力交託的功夫，我們更不停地求慈愛的主賜給我們剛強、仁愛、謹守的心，深信「主的旨意與安排，都是最好的」。我們亦必須欣然、歡喜地接受生病的母親。
一年來，不知已經用了幾箱尿褲了，它讓母親與家人的距離更近、體會更深，其實生命的尊嚴就在「付出」。當我們領受「付出」的好處，在他人的「付出」中成長，現在不更應當「付出」給我們所愛的家人；在行動中、在禱告裏，愛永不打折，「愛裏沒有懼怕，愛若完全了律法就把懼怕除去，因為懼怕裏含著刑罰，懼怕的人在愛裏未得完全。」（約壹四18）。那包紙尿褲，撞擊著心中的傷痛，但也更感謝可以倚靠、垂聽我們禱告的主耶穌。
(原[宗教教育]171期，2000年5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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