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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聖靈月刊第297期2002年6月)
藝文特區:加拿大時間

Phiona

「加拿大什麼最多?」這是我剛移民時朋友考我的一個問題。這問題真是考倒我了,努力追索以前在地理課本上的記憶,我仍答不出來,舉手投降。「告訴妳吧!『時間』最多。」我噗嗤一聲,原來她是逗我玩的。然而仔細想想,也不無道理,這兒的人似乎時間特別多。

初到溫哥華,不免要申請水電、裝設電話及有線電視等,然無論打電話到哪一個公私營機構,你都會先聽到一段留言:「很抱歉,我們的電話全占線中,您的來電對我們很重要,請不要掛斷,以便服務人員優先為您服務。」然後這段留言將每二分鐘播放一次,你可能重複聽上十幾次,等上近20分鐘一點都不足為奇。不僅打電話要等,舉凡考駕照、申請上學、考試等也都要等上數把月,讓我這急性子的台北人直呼受不了!

這裏的人走路的步伐也悠閒許多,記得去年松山教會蘇弟兄一家來旅遊,當行人綠燈號誌一亮,蘇媽媽立即顯現台北人生活的好習慣,小跑步地過馬路,蘇弟兄幽默地制止她,「別跑,這樣人家就看出妳是觀光客!」而排隊也是當地的文化之一,搭公車沒有人會爭先恐後,到超市買菜、去Starbuck喝咖啡,大家都乖乖排成一直線,曾經有人不小心插隊到我前面,當他們發現時還主動詢問我是否被服務了?然後趕緊讓我排到前頭去。我的鄰居Mary最愛拿一堆幾分幾毛的小銅板去超市消費,到了收銀員那兒緩緩算錢,收銀員都不曾擺臉色給她看,耐心地等她算好了錢,然後很客氣地向她說聲謝謝。

所以他們的慢條斯理固然讓你氣急敗壞,但也少了緊張的氣氛,只是在快節奏的都市生活久了,對於緩慢的生活步調實在很不習慣。尤其以前我在講究效率的律師事務所上班,繁重的工作量讓你不得不快馬加鞭。一早進辦公室便一邊吃早餐一邊看電腦;為了趕時效,忍無可忍才去洗手間;在辦公室裏常常飛奔來去,而今自己分秒必爭的個性反而與本地生活顯得格格不入。剛來溫哥華時的確有無所事事之感,時間一下子變得用不完,朋友說,「反正時間多,一天做一件事就好了!」於是我便安排今天擦窗戶、明天買菜、後天洗衣服……,相對於以前我的日誌本上記滿了開庭、開會、飯局及各種期限,顯得多麼地滑稽!

像許多人一樣,忙碌慣了,一閒下來就不知如何是好,學習如何放慢腳步,竟是自己初到這寧靜城鎮的第一件功課。以前忙得沒時間看書、聽音樂、運動、做飯,現在終於可以將它們納入計畫之中;當生活從容起來,聚會聽道,就別無旁騖了,不再惦掛著工作或其他雜務;禱告時也不再三言二語,能與神更親近了;連讀經都覺得有味道多了,「你們得力在乎平靜安穩」(賽三十15),當自己安靜下來,心靈如同澄澈見底的湖水,才看到自己的軟弱與不足,進而從新得力(賽四十31),難怪詩人說:「你們要休息,要知道我是神!」(詩四十六10)

今年二月分我回台省親,一下飛機便開始埋怨車子開得太兇猛了,走在人潮洶湧的路上有一種被淹沒的窒息感,沒想到小別故鄉八個月自己就變成化外之民了,明顯地跟不上台北的節拍。溫哥華教會的一位弟兄曾有回台北工作二年的經驗,他描述剛開始他去搭捷運時,在捷運站上緩步而行,居然被人推擠,令他十分震驚。自此,每當尖峰時刻,他在捷運站都加快腳步,他開玩笑地說,也許他也開始推別人走路了!體驗過二地不同的文化與環境,我尤能體會那位弟兄所受到的衝擊。

「世人行動實係幻影。他們忙亂,真是枉然。」(詩三十九6)。忙亂,正是台北人生活的寫照。雖然聖經指示我們不要當懶惰人(箴六9-10),但忙的確容易讓人「心亡」!我不知道是否因島國人稠地窄,憂患意識特強,所以人們便格外勤奮。想想不久前自己也是在來去匆忙的人群中穿梭,常嫌時間不夠用。曾有段日子常於星期六聚完會後,再返回辦公室加班,做不完時第二天再去加個小班,忙得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然而為了一份優渥的待遇、一張足以虛榮的名片,自己甘願如同陀螺般地旋轉。

在台北時,不少人問我,「妳在溫哥華都做什麼?」我吱唔其詞,說不上什麼正當的名目,因為這幾個月下來既沒上班、也沒上課,套句流行語──就叫做「櫻櫻美黛子」(閒閒沒事做),或「宮本美黛子」(根本沒事情)嘍。

我們從小就被灌輸要認真讀書、出人頭地、愛惜光陰……,一旦閒散太久了,罪惡感由然而起。從台北返回溫哥華之初,我著實感到困惑與不安,想到渺茫的未來,一顆心就懸吊在半空中,「看看同事和同學們多努力啊!」「妳太頹廢了!」我不斷問自己,也求問神:「我的未來是不是一場夢?」

正值此,聚會時聽到傳道勉勵:「看背後,教人傷心;看前方,教人擔心;然而我們基督徒卻要向上看,仰望神才能產生信心」,可真是一語道破夢中人,耶穌不是說:「要先求祂的國和祂的義,……不要為明天憂慮,因為明天自有明天的憂慮;一天的難處一天當就夠了。」(太六33-34)!想來主耶穌見我這般栖栖惶惶,定說「你這小信的人哪!」

《與時間有約》的作者科維(Stephen R. Covey)建議,不妨放棄現行的時間管理工具,靜下心思考,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有哪些?他認為「方向比效率更重要」。當我們一心為地面上的事四處奔波時,往往容易忽略追求上頭的事,隨波逐流而迷失了人生的方向。回顧過去自己在台灣為生活打拼的日子,雖然定時去聚會也參與聖工,但難能靜下心來面對自我。而這段在溫哥華休養生息的日子,在肉體上感到無比的輕鬆,精神上也充實許多,閒來沒事動起筆來紀錄移民的生活點滴,其實並沒有虛度光陰啊!如今我終於擺脫時間的鞭策,做自己想做的事,心靈更自由自在,或許更懂得享受生命了。

「他不喜悅馬的力大,不喜愛人的腿快。耶和華喜愛敬畏祂和盼望祂慈愛的人。」(詩一四七10-11)。在溫哥華不須要飛毛腿,但要一顆怡然自得的心境,這樣才能配合這兒的好山好水,尤其在這春風澹蕩、桃紅柳綠的時節,更要悠然漫步、盡情享受。現在外頭燦爛的陽光正在向我招手呢,待在室內豈不辜負大好春光?還是散步去吧!


作者: Phiona
出版社: 棕樹文教基金會聖靈月刊雜誌社
出版日期: 06/01/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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