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繟然
我喜歡過年的氣氛。爆竹聲中除舊歲迎新年。其聲若驟雨奔落，由遠而近，一陣陣，忽而在東，轉而西去；寒風硬把空氣中硝磺的氣味吹進室內，初一早起，爆竹碎片殘屑鋪滿了街面。台灣平地不下雪，但過年時街上一定留下東一片、西一塊的彩色紙霜。隔幾天，清潔隊的掃街車駛過後，也沒留下什麼痕跡，就像春雪融化滲入泥中，流下溪流一般。
今年過節的感受異乎往常，寒氣凜冽，北風蕭颯，砭人肌骨，風雨驟至；臘月忙過年時，慟聞幾位同工、前輩，驟然離世，安息主懷。不忍、不捨，悲、喜、憂交感，百味雜陳。悲的是其英年早逝，壯志仍待展，教會痛失英才；喜的是其得享主賜榮耀冠冕，息了世上的勞苦與主同住；憂的是哲人日已遠，典型逐變遷。
憶昔日，同赴東南亞各地教會工作時，僕僕風塵於各城鄉間，居無定所，食飲簡略，舟車勞頓，我們均自我調侃說：「這是周遊列國，當然要顛沛流離一番。」望著同工削瘦疲倦的臉龐，我心中知道他一直在透支體力；只是用堅強的毅力，因著聖靈的催逼、愛主的心火，旺盛地燃燒著每一分精力。
每次到達一間教會，聽著他剴切、誠懇、激動的勉勵聲，條理分明解釋、說明神的話語，深覺聖靈的同工與感動明顯無比。與他相處覺有古代燕趙俠士之風骨，彼做事明快俐落，勇往直前，有「登車何需顧……凌厲越萬里」（註一）之豪情
。
在Kitaconabalu機場下機時，他實在太累了！吩咐我說：「老弟，這次你先上課，第三節課換我上。」到了教會，看他倒頭就睡，我回來時，他尚自深睡；搖醒他後，即刻上場，聲若洪鐘，卻已帶沙啞，拚命授課，恨鐵不成鋼，期待著每個學員靈命的成長。
「有誰軟弱，我不軟弱呢？有誰跌倒，我不焦急呢？」「除了這外面的事，還有為眾教會的事，天天壓在我身上。」（林後十一29、28）。想著他上課的精神，保羅的牽牽掛掛彷若一路從幾千年前蹣跚而來，浮現在他身上，「其人雖已沒，千載有餘情」，誠哉斯言。
坐在往南下的自強號車上，初中時代，音樂老師教的一首美國民謠，輕輕地在我心中響起「…老友盡去，永離凡塵赴天國，四顧茫然，殘燭夕陽惟寂寞，……我來了！我來了！……。」
今天應該是搭車往北去參加你的追思禮拜；然而任務在身，一定得南下，也是參加一位長老的喪禮。心中有點歉意，相信老友你會諒解的。
唐朝，虞世南曾作詠〈蟬〉一詩，自喻獨立磊落特行之氣節，不趨奉權勢，敢言敢當，其譬若老友個性，謹記之以抒吾情。其詩曰：「垂緌飲清露，流響出疏桐；居高聲自遠，非是藉秋風。」（註二）。
你耿介直言的個性，於諸聖會中均直指問題核心，常語驚四座，聆者難安，你真是難討人喜的，彷彿一根刺在眾人的背上。「我現在是要得人的心呢？還是要得神的心呢？我豈是討人喜歡的嗎？若仍舊討人的喜歡，我就不是基督的僕人了。」（加一10）
棲高的鳴蟬絕不理會世上的紛紛擾擾，也非藉秋（金）風（喻指帝王的權勢）來傳送，祂只是鳴其所當言，頌讚那造物主的榮耀，彼只孤飲清露，響出疏桐，世人聽來是刺耳？是擾人？或賞心悅耳均與祂無關，生榮不足道，催促祂的是神賜的風采與指令。老友！你別有繫人心處！
電視新聞播報員正報導著：「美國『哥倫比亞號』太空梭2月1日結束任務返回地球，不料於降落地面前在德州上空爆炸解體，機上7名太空人全數罹難，美國總統布希在聽取簡報後發表全國電視演說，對此事件表達哀悼，全美各地也降半旗致哀。」「太空探險任務危險異常，幾年前『挑戰者號』於升空時爆炸，這兩次意外悲劇，有不少巧合的情況……。」
心中感慨萬千，今年過新年的氣氛在冷凝中加上了許多突兀。太空受難者之一曾說：「他喜歡永遠住在天空中。」真是應了「昔日戲言身後事，今朝都到眼前來。」是巧合乎？或是他志業的實現？
窗外的爆竹聲不斷，狗兒的吠聲也不斷，車聲、摩托車嘯音轟隆而過，電視螢幕上，太空梭在雷達銀幕上正化作一片白光，如輕煙般消逝。心中想著：「老友！你真幸運！主必定接你到祂為你預備的地方去。」我彷彿聽見了從天上有聲音說：「你要寫下：從今以後，在主裏面而死的人有福了！」聖靈說：「是的！他們息了自己的勞苦，做工的果效也隨著他們。（啟十四13）
編案：文中「老友」，乃指已故黃靈新執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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