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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聖靈月刊第322期2004年7月)
主題特寫:孤單之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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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錫民

「我又轉念,見日光之下有一件虛空的事:有人孤單無二,無子無兄,竟勞碌不息,眼目也不以錢財為足。他說:我勞勞碌碌,刻苦自己,不享福樂,到底是為誰呢?這也是虛空,是極重的勞苦。」(傳四7、8)

上述經文是所羅門王考察人類事務的心得,他發現「孤單」不僅是一種普羅經驗,同時也是人類痛苦的來源之一。盛行於二十世紀的存在主義(Existentism),也揭櫫孤獨乃人類生存的基本命題。從古至今,幾乎每個人在不同時期、不同境遇中,就會被孤單的感覺所籠罩,孤單之於人彷彿是薛西弗斯(Sisyphus)所承受的天刑註,只有過程,沒有終點。

依照人的本性,大概不會有人喜歡孤單的滋味,當我們不得不品嚐時,總渴望身心全然獲得救贖,脫離令自己窘迫的處境。就人們對「孤單」採取敬謝不敏的態度而言,說它是全民公敵亦不為過。人類的生存法則大致是遵循趨樂避苦的邏輯,那常常帶給我們負面感受的孤單經驗,人們在理智上會抗拒它是必然的結果。矛盾的是,當我們之所以知道什麼是「不孤單」,卻必須透過個人孤單體驗的映照才能獲得,換言之,經煉過孤單時刻,才能帶給我們生命昇華的契機,這樣的認知,將是本文論述的思考核心。

一、孤單是什麼?

孤單(Loneliness)經驗雖然普遍,卻具有獨特的社會文化脈絡,因此想要給孤單下一個明確的定義並不容易。從經驗現象來看,孤單是一種內在的空虛感,有時帶有哀傷、沮喪、灰心、焦慮和自我否定的情緒成分,它所引發的生理、心理與靈性經驗常是不愉快的。孤單與獨處(Solitude)的情緒動機不盡相同,後者是個人為了某種目的自願離開人群(如靈修、禱告),可憑己意開始和結束,面對前者,人們則顯得被動、不安和無能。

二、孤單的型態與影響

從學理上來分析,孤單可區分為幾個類型:

1、心理性的孤單:
因無法自我滿足或失去內在方向感所造成的失落。

2、情感性的孤單:
與他人親密關係的缺乏,如喪親、失戀、單身。

3、情境性的孤單:
離開熟悉的領域,進入陌生的環境之中,如離家工作、外出求學。

4、社會性的孤單:
肇因於社會結構的轉變,導致人與人之間的疏離感增加,如資本主義商品化造成人性的扭曲、階級的對立。

5、存在性的孤單:
相信生命本質的荒謬與無意義、天人關係的隔絕皆屬之。

當孤單已經存在並造成痛苦時,人們總會嘗試各種方法,努力的與自我、他人或環境維持某種聯繫以獲取現實感,透過親情、友情、愛情或信仰,通常可以有效的幫助個人成功脫離孤單的氛圍。有時在缺乏人際支持的情況下,也有人會以嗑藥、酗酒、沉溺網路、忙碌工作,甚至自殺來逃避孤單。

三、孤單:心理學的想像

有關孤單的成因,識者大抵可從個人、經濟、政治、社會、文化或神學的角度加以探討,它所涉及的層面是如此廣泛,欲窺全貌,工程浩大,限於篇幅與筆者所學,以下將從心理學的觀點扼要地闡釋孤單的原因。

心理學中對人性剖析最具縱深的當屬心理分析學派(Psychoanalysis),從佛洛依德(Sigmund Freud)以下的心理分析學者曾提出若干概念談及孤單的形成。此派論者主張焦慮(Anxiety)是人類基本的共同因素之一,它是一種原生特質,源於潛意識的衝突,並且認定焦慮為一切神經質與精神疾病的基礎。

孿克(Otto Rank)曾提出焦慮的原型來自「出生創傷(Birth trauma)」,他假定胎兒原本生活在母親的子宮裡,是一個最安全穩妥的環境,但是在出生時,卻被迫推向一個充滿危機的世界,於是嬰兒的本能需求無法像在子宮裡一樣可以立即獲得滿足,為了存活,他(她)必須努力適應現實,這種生存狀態的落差所帶來的張力,對新生兒而言是第一個焦慮的經驗,並且帶著創傷性。

在成長過程中,孤單經驗會誘發個人的基本(原始)焦慮,因為孤單所呈現的是人與某種依附關係的失落,這種自我與客體(人、事、物或神)分離而出現的不安、無助與恐懼,正是出生焦慮的經驗再現,於是,當人被孤單的感覺吞噬了,內心常有幽冥死寂,被世界遺棄的哀愁蘊底。

另一位受過左派社會學訓練的心理分析學者佛洛姆(Erich Fromm)則從歷史的視野說明人類孤單的本質。他認為人是既理性又是非理性的,人也是唯一意識到自己生存問題的生物,為了生存,個人必須處在一種關係之中,個人的幸福有賴自己與同伴共同感受到和諧或一致性,但這將以失去部分個人自由作為代價。

佛洛姆指出人類的基本困境是必須在獲得歸屬感,或更多個人自由之間做抉擇,但無論如何,個人依據自己理性的力量去判斷或做決定時,不得不孤單(筆者按:走筆至此,獨坐書房一隅的筆者,確實有著佛洛姆式的孤單感受)。從文明演化的角度來看,佛洛姆認為二十世紀的人們,擁有比任何年代更多的自由,但也比過去的人們,感受更多的寂寞、疏離與無意義;為了尋求安全感,我們要逃避自由,為了獲得自由,我們必須擁抱孤寂,這樣的掙扎,正是人類存在的基本圖像。

從上述的理論見識中,我們不難得到一個理解:孤單原來是我們生命經驗的一部分,它是一個實體(reality)而非虛擬或幻覺,它超越國界、種族、階級、性別、年齡,一視同仁地牢役著人類,將你我置身在軟弱之中,於是為了擺脫弱勢處境,人們採取各種防衛來對抗孤單,在這場永恆的戰役裡,或勝或敗、或悲或喜,無論結果如何,沒有人可以輕鬆以對。

談論至此,也許學理的闡釋具有某種洞察力,但是卻無法為我們指出活路,或是提供實際的幫助,因此,面對孤單的時候,我們的力量從何而來將是重要的人生課題。

四、孤單的迷思與正思

在談論孤單的場合中,我們通常聽聞的都是傷心、落寞、悲慘等負面經驗居多,其實這當中摻雜的各種迷思也許才是造成個人痛苦的根源,筆者將它稍加整理,除了思辨上的釐清,或可提供大家更具彈性的想法,用積極而健康的信念來尋找孤單的出口。

迷思一:
會孤單的人表示他(她)有問題,也許是太自高或太自卑,要不然就是太孤僻、不合群。

正思一:
造成孤單的原因很多,孤單不一定完全是個人的因素,有時環境的變遷也會帶來孤單的感受。

迷思二:
孤單的人代表他(她)特別軟弱,有某些缺陷存在。

正思二:
孤單是一種常態現象,不宜當作負面的標籤,每個人都必須學習如何處理孤單經驗,並培養瞭解自己、同理別人的能力。

迷思三:
孤單是不好的,它容易讓人消沉,會對我們造成傷害。

正思三:
孤單確實可能會讓人痛苦,但是危機也是轉機;面對孤單時刻,可以敦促個人與自我對話,正視自己的軟弱,修補個人在人際關係、信仰生活上的缺失,就此而言,孤單對我們就具有醫治的功能。

基督徒在世上所經煉的與世人無異,我們也從聖經的教導得知各樣苦難對基督徒的意義,準此,我們也當對孤單有新的瞭解、新的認知,嘗試發掘孤單的創造性意義。然而面對孤單除了採取更多的正向思維之餘,預防勝於治療,吾人也當省察,避免落入孤單的行動或孤立的形式之中。

五、結語

文章一開始,筆者引用所羅門王的觀察進入討論,現在再次引述他的話語作為文末的註腳,願我們能從中得著應對孤單的智慧:

「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好,因為二人勞碌同得美好的果效。若是跌倒,這人可以扶起他的同伴,若是孤身跌倒,沒有別人扶起他來,這人就有禍了。再者,二人同睡就都煖和,一人獨睡,怎能煖和呢?有人攻勝孤身一人,若有二人便能敵擋他;三股合成的繩子不容易折斷。」(傳四9-12)

註:卡繆(Camus)在其著作《薛西弗斯的神話》一書中,描寫薛西弗斯遭受天譴,諸神罰他要將一顆巨石推到山峰,可是每當到達山巔時,巨石又會滾下來,因此,薛西弗斯必須永無止境地推滾巨石。卡繆藉此諷喻存在的荒謬與無意義。


作者: 陳錫民
出版社: 棕樹文教基金會聖靈月刊雜誌社
出版日期: 07/01/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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