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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聖靈月刊第331期2005年4月)
見證見證: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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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豐美

妳終於離開我們了,慈欣。

妳平靜的離去,而相信妳多數的親人、朋友可能都與我同感,平靜的接受。

因為從1995-2005年近十年的時間,因癌所受的折磨痛苦也夠長了。

初識


妳在台北教會聚會,我在景美教會聚會,我們互不相識。直到2001年2月,我因「走過生命的死蔭幽谷」這個專欄採訪妳。人家告訴我,妳得了乳癌,獨生子又是自閉兒,慘不慘?(註:「火之旅」登於2001年3月聖靈月刊)打電話告訴妳來意時,妳客氣的說,談談話,不用採訪嘛。

進入妳家前,我的心情是沉重的,沒想到妳開門迎接我的剎那,圓圓的臉,堆滿甜甜的笑,我心上的石頭馬上落下來,妳看起來一點都不「慘」嘛!

然而在訪談過程中,不得不進入妳的內心世界,談到病痛之苦,給家人的壓力,不斷化療的痛苦……,仍然數度泣不成聲,我也陪著一直掉淚,然而也見識到妳的信心、勇敢、幽默……的一面;妳一直為失控的情緒,向我致歉;為了緩和情緒,妳講了一個笑話(很令人酸楚的):「有一天我洗完頭髮出來,全部頭髮掉光,母親看到時,先愣了一下,母女都笑出聲來了,因為很像紅毛猩猩!」也告訴我一個常識,「妳不要以為睫毛沒有用處,當妳沒有睫毛時,早上醒來,眼睛很難張開,會被眼屎黏著,妳必須用手拉開他們!」這些,當然都不是我經驗範圍所可理解。

訪談結束後,我們並沒有成為好友。

只是偶而打通電話問你好,因為我知道妳有很多朋友,他們是妳忠實的後援軍。

惺惺相惜


直到2003年一月,妳在聖靈月刊看到我自己的見證「痛」。妳訝異我看似正常的外表下,也有如此「痛」的一面。妳告訴我:「妳不是癌症病人,卻把癌症病人受痛轄制的痛苦,寫的淋漓盡致。」

從此,我們固定每星期有一通電話,因為妳覺得妳講的話,我一定懂。

我知道妳一直是個盡職的太太,媽媽,「帶病事奉」三餐都做給家人吃,很少將痛苦掛在臉上,說給親人聽,因為妳認為「他們承受的壓力,已經夠大了。」這也是妳姊慈純常說的話「她從不說內心話給我聽。」

有一次(應該是兩三個月前),妳正好來電,我抱怨說道:「我已經痛得不知如何是好,家裏老少,一副嗷嗷待哺的樣子問我,晚上吃什麼?」妳說:「叫他們自己做阿!」我回答:「我還是做給他們吃,因為痛已經是我生命中的一部份,除非我真的倒下來了,否則,我在家中永遠無法『離職』,不是他們不體諒,而是妳很難說清楚。」

妳完全同意病苦是很孤單的事,即便至親的人也很難感同身受。

病轄制了我們的生活範圍,奪去生活的品質。然而,妳總「偷」化療的「空窗期」(妳戲稱「假釋出獄」),享受生命的美好,聽音樂會,好好吃一頓,參與好友的活動,這點也給我很大的學習和啟示。

正如妳許多好友對妳的感覺一樣,妳永遠是一張笑臉,痛快的說著笑話,聊家常,他們常忘了妳是癌症病人,(而且是一直惡化的病人)也向妳傾訴心靈的軟弱,而妳總是最好的傾聽者並安慰她們;一個身心都軟弱的癌症病患,卻常安慰身體健康朋友的心靈,這是多麼不容易的胸襟呀!

癌症不斷轉移


然而妳的美好,並沒有讓病魔饒過妳。

我聽到的是癌症不斷的轉移,化療的藥一再更換,妳多麼希望可以不再化療,然而終究成為醫師的白老鼠。

一次又一次的化療讓妳嚐盡副作用的苦:嘔吐、過敏、脫皮、吃不下、睡不著、痛徹心扉、臀骨裂開……,有一次妳終於忍受不住了,打電話給我:「豐美姐,我快崩潰了。」然後就是飲泣的聲音。

剎那間,我也幾乎哭出來,因為我知道妳一定很難過很難過才會如此。到底跟妳說了甚麼,我也忘了,只知放下電話時,我很沮喪,因為我知道我其實沒有幫到妳。

苦難,真的會讓人終至無語!

只有求神,既然給妳這功課,就要賜妳特別恩賜,去忍這常人無法忍受之事。

但我也深信黑夜雖長,然而終究會亮的。

今年一月二日我與妳在曾炳榮執事孩子的婚禮上碰面,特地與妳同席,這一次我終於看到妳已顯病容,圓臉不見了,燦爛的笑容也少了,我心中就有不祥的念頭,時候應近了。

果然再三星期後,我就聽到妳狀況不佳的消息,我到妳家探望妳,如常,妳的臉已憔悴,仍努力與我「家常」,但我看到一旁妳姊慈純滿臉凝重,所以不敢久留就告別了。

安寧病房


第二天就聽到妳住進和信醫院了。第五天我想去看妳,妳在電話中告訴我:「我明天就要去馬偕的安寧病房,這次大家都一致同意。」一點都聽不出「路已到盡頭」的恐懼或悲傷。

妳住進安寧病房的第二天,我與外子一起去看妳。我知道從此我將一天一天的失去妳,但當我走進安寧病房的剎那,我的心出奇的安寧,因為我知道妳終於可以安心的躺下來了,旁邊會有妳摯愛的家人相陪。

當時你意識雖不是很清楚,但仍認出我來,當我的雙手握住妳的手時,妳感受到我那一向冰冷的雙手,還開了句玩笑:「嗯!我全身發燙,正需要冰棒!」

慈欣,是妳,在這樣的時刻,仍然可以「不改本色」。

是的,從妳住進安寧病房後,我懸掛的心,就放下來了。因神的帶領既已至此,我們只有順服。

然而與妳姊通電話時,聽她說的一段話,卻使我失控的淚如雨下:「我在慈欣的証件夾看到一個A4大小的紙張,折成很小的一張,還用膠帶貼起來,我交給父母看,他們要我打開,裡面寫的是『我今天很痛,真正體會甚麼叫痛不欲生。若我有任何不測,請不要給我插管,也不要急救、電擊』。」我難過的不是這段話,而是下面落款的日期是──2000年呀!

慈欣!妳怎可忍受這麼久?

安息主懷


三月四日神終於接走妳,安詳的離去。從此──

妳不再有眼淚
也不再有悲哀 哭號 疼痛
因為以前的事都過去了

慈欣,想到此我又安心了。妳的生命不長,但妳在生命艱難時,卻不斷發揮基督馨香之氣溫暖妳周遭許多朋友。

我想起我訪問你時,我們共同同意「再生情緣」這本書上的一段話:「痊癒不是終極關懷。病者大概是有一個比痊癒更高更廣的空間存在,或期盼,那就是神的名字要得榮耀……,祂的旨意可以成就在地上,以及別人會得到益處。」

妳做到了,慈欣!


作者: 陳豐美
出版社: 棕樹文教基金會聖靈月刊雜誌社
出版日期: 04/01/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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