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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霓
故人略歷 「才德的婦人誰能得著呢? 她的價值遠勝過珍珠。」 她丈夫心裡倚靠她,必不缺少利益, 她一生使丈夫有益無損。 她以能力束腰,使膀臂有力。 她開口就發智慧,她舌上有仁慈的法則。 她的兒女起來稱她有福,她的丈夫也稱讚她, 說:「才德的女子很多,惟獨妳超過一切。」
惠珠一生熱愛生命,熱愛世上的一切事物,雖然在2004年3月間發現癌細胞在脊椎擴散,病情每況愈下,仍然熱情不減,並且勇敢的迎向一切挑戰。其抗癌十三年的過程,是活生生的、最可貴的生命教育。
她期許丈夫──有限的生命,發揮它無限的潛能。
她留給兒女──幫助兒女從信仰的角度,認識死亡,進而釐清自己的人生方向,使生命更積極,活得更有意義。
她留給親友──了解到生命的價值,並非取決於生命的長短,藉以調整對生命的態度,珍惜現在所擁有的。
曾經燦爛的臉龐因藥物而浮腫,慧黠靈動的雙眼因病痛而失色。時而調侃自己:「暫時變醜了!」知道嗎?在我們這些好友的眼中,依然是那個聰明、善良、好客、風趣、愛吃、調皮、賢淑、亮麗的好姊妹呀!主耶穌幾乎把所有「好婦人」的優點都集合在她身上,卻少給了她一樣重要的東西──健康的身體。
看到惠珠右胸和右腿兩道疤痕的人都會忍不住驚呼:「那是生命奮戰的證明!」是的,惠珠是一名抗癌鬥士,面對病痛不自怨自艾,看待死亡無畏無懼,讓人動容。癌末的疼痛是徹入心扉的,只有對「家」和「丈夫、兒女」的信念在支撐著她,支撐著已經瀕臨不堪使用的軀殼,繼續向前走。
惠珠自幼信主,是敬神愛人的好同靈,是恪盡職守的好工人。在世時努力散發光和熱,把愛和希望留給不捨的親人好友。「一粒麥子不落在地裡死了,仍舊是一粒,若是死了,就結出許多子粒來。」
1月15日惠珠告訴前來探訪的哥哥:「我要回家了,我要過更好的日子!」這句告別在1月16日得到印證。
16日下午三點,嘉冠在傳道房為愛妻流淚禱告:「亞伯拉罕、以撒、雅各的神在哪裡?我每天流淚禱告向祢祈求,祢為何靜默不語?我扛著這隻殘疾的羊,已經筋疲力竭,漫漫長夜看不到黎明的到來,主啊!請不要丟棄我們!」持續禱告約四十分鐘時,頓時有一句話清晰明確的自嘉冠口中說出:「小小羊兒要回家!」
哈利路亞!真神的應許臨到,親自擦去嘉冠的眼淚,釋放嘉冠一切的勞苦重擔。惠珠考試通過了,確切地可以歇息在主所預備的佳美地,是義人的家宅,是真神的城邑!
惠珠並沒有死,雖然她的肉體已消失,但她的精神卻是永遠活在人們的心中。我們聆聽了各色各樣的樂章四十七年,發現優美的旋律,是惠珠以家庭、親情、朋友作經線,信仰、真理、道路作緯線,繪製出了多采多姿的生命樂章。
家,因她的智慧而建造,因聰明而立穩, 因知識而充滿各樣美善的豐富。
主啊!祢世世代代作我們的居所。諸山未曾生出,地與世界祢未曾造成,從亙古到永遠,祢是神。祢使人歸於塵土,說:你們世人要歸回。在祢看來,千年如已過的昨日,又如夜間的一更。祢叫他們如水沖去;他們如睡一覺。早晨,他們如生長的草,早晨發芽生長,晚上割下枯乾(詩九十1-6)。
憶惠珠
1988年元旦我搬回台南,在開元教會和惠珠一見如故,除了我們是同姓外,還有彼此相似的人格特質。我倆相知相惜,情同姊妹,在生命旅程中,共同揮灑出人生故事。
平常我很少正經八百的叫傳道娘「惠珠」,總愛叫她「哥惠姿」,而且「哥」字要拉長音。因我較年長,常常忍不住會「管教她」,而她也不甘「忍氣吞聲」,不是賴皮就是撒嬌。鮮少人知道惠珠是一個相當浪漫的人,只因生活的擔子,再加上後來的抗癌之路,使得她放棄了一些理想和抱負。
然而,有一顆赤子之心、情感豐沛的惠珠,仍將生活經營得多彩多姿,「生命裡痛苦的刻痕愈深,承載的快樂愈豐盈」這句話在惠珠身上發揮得淋漓盡致。
1990年經過檢查證實自己懷孕了,這個意外真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因為七年前外子已經結紮了呀。除了告訴父母、先生之外,我刻不容緩的打電話給惠珠,惠珠驚叫了一聲:「阿霓,這是一個奇蹟,是真神賜給妳的寶貝,妳要感謝領受,真的是太替妳高興了,感謝主!」當時惠珠育有五歲兒子從恩,因為生活壓力、工作的忙碌,她不想再生育了。
懷孕期間,我不斷的游說、慫恿惠珠再生一個孩子,但是她仍不為所動。直到我生下女兒後,禁不起我一天到晚抱著女兒在她面前炫耀、脅迫、利誘,終於在1992年初,惠珠也懷孕了,同年底帶著感恩歡喜的心生下了女兒恩婷。我倆相約要照顧彼此的女兒,並且也要「規定」女兒將來要孝順彼此的媽媽。
1996年,惠珠頭髮長出來後,我倆相約一起去攝影公司拍當時還不是很盛行的寫真集,從造型、化妝到行頭都一起設計、討論。雖然我們拍照的動機相同(留給後代子孫看,咱們也曾經美麗過),但是理由卻不一樣,記得惠珠告訴我:「趁著大病初癒,容顏恢復,我要留住美好的回憶。」
拍攝時間為兩個工作天,後來我們也都各自帶了女兒入鏡。現在看著四十吋照片中的惠珠,彷彿促狹的說:「阿霓!我真的永遠都不會變老了耶!」
1997年四月間,發現乳癌第二次復發,時值嘉冠準備報考神學院之際。惠珠不顧自己接踵而來的療程,仍極力鼓勵嘉冠要無後顧之憂,勇敢接受主的召喚,投入基督精兵行列。
經夫妻同心迫切禱告明白神旨意之後,嘉冠毅然收拾行囊,帶著愛妻的期許和祝福,投身傳道工作。惠珠與嘉冠感情極好,即使槓嘴也不含怒到隔天。傳道在惠珠生病期間常為身體病痛的她徹夜禱告,累了就小睡片刻,隨即醒來又禱告,直到惠珠病痛好轉為止。嘉冠曾經問病榻上的惠珠:
「妳在想什麼?」 「我願你快樂!」 「妳不好起來我如何快樂?」
多年來嘉冠為生病中的妻子每天流淚禱告,是謂「未哭過長夜,不足語人生」。雖然婚姻路上盡是割人的玻璃及刺傷人的鐵釘,然而夫妻倆濃情蜜意、恩重如山。誠如嘉冠在婚禮的證道上必勉勵新人美滿婚姻的十二字祕訣「一生承諾,生死與共,不棄不離」。
第二次復發,所有療程結束後,1998年的農曆年初一,惠珠頂著一頭烏黑濃密剛長出來的俏麗短髮,打扮入時,愉悅的到教會參加新春特別聚會。會後忙著招呼大家的祝福、關懷,看到她恢復昔日的光采和健康,由衷的替她高興,感謝主!惠珠允諾:「今後會多愛自己、多為自己而活一些些。」我們一起旅行、逛街、找吃的(我倆都愛吃)、唱歌、串門子、看影片……。累了就蟄伏在家休息。
有一次她告訴我:「阿霓,我終於體會到妳說『在家發呆也是一種幸福』了。」惠珠經常在元旦的時候烹上拿手佳餚──牛、羊肉爐,招待好友慶祝她的結婚紀念日;中秋節也一定會呼朋引伴,在她家門前烤肉。慷慨、好客的惠珠,家中隨時備有豐盛的零食、點心,凡是到過她家的人,都領教過她的待客之道。
2002年惠珠辭去兒教組教員,接下財務負責人及婚介的工作,2005年任期結束時,惠珠已第三次復發,然而她仍要繼續留任負責人和婚介的工作,因為她說:「我要把握時間和機會多做主工。」
做聖工她從不落人後,即使在2005年10月15日右腿因癌細胞侵噬而斷裂,開完刀後,她仍坐在輪椅上,笑容可掬的在辦公室收支記帳;即便不良於行仍然關心未婚青年的婚事,還親自帶人相親;拄著柺杖和我們去訪問,向慕道朋友見證分享「信仰」讓人在遭遇患難時的從容和自在。
直到後來躺在病床上,依然心繫教會的事工。在惠珠生命中所面臨的苦難或試煉,她都選擇將它當成是生命成長的機會,因此她勇敢的面對挑戰。曾在一本書上看到「好像把石頭丟進轉磨機裡,我們可以選擇被輾碎或是被磨得晶瑩剔透」。惠珠是一粒麥子,雖然落在地裡死了,在神國裡,必能結出許多真生命。
在病榻前,是惠珠在幫助我們,而不是我們在幫助她,其實惠珠才是我們的治療師。
她激發活著的人,付出更多去關懷或幫助其他的人;她教我們學習,活著的每一天都是有意義,也學習生命中不要留下後悔和遺憾;她教我們明白,沒有基督在十字架上的受刑,就不會有復活的可能,如果沒有這些生命中的風暴,就無法安詳及有尊嚴的死去;她教我們知道,因為有愛,自己死後能長久而有意義地活在所愛之人的生命中。
人會死亡,但愛永不止息;她教我們選擇,走出轉磨機的時候,不是被壓碎而是被磨得晶瑩剔透;她教我們相信,賞賜的是耶和華,收取的也是耶和華,神的旨意必須謙卑與順服。
2006年9月28日惠珠住進安寧病房後,不只一次的告訴我:「阿霓,生命的有限,不可測度,妳要更加愛惜與愛護生命。」我回答道:「我會的,並且會因認識妳十九年而造就豐富我的生命。」一朵花終究會凋謝,但是我們會永遠記住花朵的芬芳與美麗。回顧來時路,我會牢記惠珠帶給我的快樂,並讓那種快樂超越失去的痛苦。
在開元教會,我是大郭老師,惠珠是小郭老師,而「大鍋」「小鍋」在台南小區也頗負盛名。如今「小鍋」已熄火,「大鍋」仍須繼續善盡自己的義務和使命。後會有期!我摯愛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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