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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聖靈月刊第363期2007年12月)
信仰社會:陳力就列,不能則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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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桂

人多述說自己的仁慈,但忠信人誰能遇著呢?(箴二十6)

丹麥哲學家齊克果曾講到一個法國政治家的寓言故事,頗具喜劇效果,然而卻與社會事實情境相符。敘述如下,以饗讀者:

我們還清楚記得一件事。有一位法國政治家在兩度受邀出任閣員時宣稱說,他要接受這個職位,但是條件是:由國務大臣負責任。我們都很清楚,法國國王不負責任,是由首相負責任;但首相不想負責任,因為他當首相有一個條件,即國務大臣要負起責任;很自然的,最後結果是:更夫或管理街道的人要負責任。2

這種有權無責的政治人物,在今天可不是什麼稀有的動物,是人類聰明才智發揮極致的典型,「責任往下推」乃政治哲學的高明藝術,君不見許多國家制度的設計,也依此原則而行。國王不會犯錯(King can do no wrong),這是君主立憲國家的傳統,如日皇、英王……等虛位元首,統而不治,不具實權,不負政治責任,當然不會犯錯,會犯錯的乃負實際責任,有實際權力的內閣。權責相符乃是一切制度設計的基本原則。若果閣員人人像國王一般,享受尊榮光環卻不負責任,那麼亂邦必生,喪邦必然,因為負起責任的是清道夫!

這個反諷的寓言指出的問題是,我們能夠有權無責嗎?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主耶穌曾設一個比喻說:「有一個財主的管家,別人向他主人告他浪費主人的財物。主人叫他來,對他說:『我聽見你這事怎麼樣呢?把你所經管的交代明白,因你不能再作我的管家。』那管家心裡說:『主人辭我,不用我再作管家,我將來做甚麼?鋤地呢?無力;討飯呢?怕羞。我知道怎麼行,好叫人在我不作管家之後,接我到他們家裡去。』於是把欠他主人債的,一個一個地叫了來,問頭一個說:『你欠我主人多少?』他說:『一百簍(每簍約五十斤)油。』管家說:『拿你的帳,快坐下,寫五十。』又問一個說:『你欠多少?』他說:『一百石麥子。』管家說:『拿你的帳,寫八十。』主人就誇獎這不義的管家做事聰明。」(路十六1-8)

主耶穌所設的比喻似乎複雜難解,然而主的意思是以社會上常存不忠的現象來解釋幾個屬靈的教訓。比喻中的管家是個惡管家,浪費主人財物,自私自利,甚至在被發覺惡行時,還能利用主人財物慷他人之慨,記帳時免了欠主人債的人,為其個人日後生計鋪好出路。他如此行,一者受恩者必感恩而接他到家中奉養,二者受免債者,事實上,侵占了真正主人財物,必然善待奉養他,免得東窗事發,吃上官司。此種絕妙設計,令管家的主人也不得不佩服,而誇獎這不義的管家做事聰明。很有可能這位財主必然是深諳此道之徒,被黑吃黑(blackmail)之後,直嘆強中自有強中手了。

管家濫權施恩惠,散盡主人家財,自己倒受人尊敬恩待,好處得盡,仁義、忠心、責任拋開,自身利益擺中間。所交託給他的權柄,管家是用來為自己的前途、日後的出路設計的。《箴言》說:「藉愚昧人手寄信的,是砍斷自己的腳,自受損害。」(箴二六6),這位財主被砍斷手腳後,還不得不稱讚砍他的人。

西哲齊克果的寓言絕不是笑話,在真實的世界中到處都存在著推卸責任、陽奉陰違、假公濟私的現象。主耶穌所說那並非不尋常,吞吃別人財產,不忠心管家的故事,確是一種弔詭;主藉此負面教材來提醒表裡如一,忠心事奉神的重要性。祂說:「人在最小的事上忠心,在大事上也忠心;在最小的事上不義,在大事上也不義。倘若你們在不義的錢財上不忠心,誰還把那真實的錢財託付你們呢?倘若你們在別人的東西上不忠心,誰還把你們自己的東西給你們呢?一個僕人不能事奉兩個主;不是惡這個愛那個,就是重這個輕那個。你們不能又事奉神,又事奉瑪門。」(路十六10-13)

《論語》季氏篇第十六記載著孔子與弟子討論政治責任的一段對話,頗為中肯:
季氏將伐顓臾。冉有、季路見於孔子曰:「季氏將有事於顓臾。」
孔子曰:「求!無乃爾是過與?夫顓臾,昔者先王以為東蒙主,且在邦域之中矣,是社稷之臣也。何以伐為?」
冉有曰:「夫子欲之,吾二臣者,皆不欲也。」
孔子曰:「求!周任有言曰:『陳力就列,不能則止。』危而不持,顛而不扶,則將焉用彼相矣?且爾言過矣!虎兕出於柙,龜玉毀於櫝中,是誰之過與?」
冉有曰:「今夫顓臾,固而近於費;今不取,後世必為子孫憂。」
孔子曰:「求!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為之辭。丘也聞,有國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蓋均無貧,和無寡,安無傾。夫如是,故遠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既來之,則安之。今由與求也,相夫子,遠人不服而不能來也;邦分崩離析而不能守也,而謀動干戈於邦內。吾恐季孫之憂,不在顓臾,而在蕭牆之內也!」3

上述文案,依傅佩榮教授白話譯文如下:季氏準備攻打顓臾,冉有與子路一起來見孔子說:「季氏(魯國大臣)準備對顓臾用兵了。」孔子說:「求(冉有),難道這不該怪你嗎?這個顓臾,古代君主任命他主持東蒙山的祭祀,並且是魯國的藩屬,為什麼要攻打它呢?」冉有說:「是季孫氏想要這麼做的,我們兩個做臣下的都不贊同。」孔子說:「冉有啊!史官周任說過一句話:『能夠貢獻力量,才去就任職位;做不到的人就下台。』看到盲者危險不保護,快要倒下而不去扶持,那麼這樣的助手又有什麼用呢?你是說錯話了。老虎與野牛逃出了柵欄,龜殼與美玉在櫃子裡毀壞了,這是誰的過失呢?」冉有說:「眼前這個顓臾,城牆牢固並且離季氏的采邑費地很近,現在不佔據它,將來必定給子孫留下禍患。」

孔子說:「冉有啊!君子就討厭那種不說自己貪心而一定要找藉口的人。我聽說過,諸侯與大夫不擔心人民貧窮,只擔心財富不均;不擔心人口太少,只擔心社會不安定。因為如果財富平均,便無所謂貧窮;人民和諧相處,就不會覺得人少;社會安定就不會傾倒,能如此,遠方的人如果還不順服,就致力於禮樂教化,使他們自動歸來,來歸之後,就要安頓他們。現在你們二人輔助季孫,遠方的人不順服,卻沒有辦法叫他們來歸;國家分崩離析,卻沒辦法保全;反而想在國境內動干戈,我恐怕季孫所擔憂的不在顓臾,而在魯君啊,(因顓臾效忠魯君,而魯君卻與季孫是明爭暗鬥著)。」

季氏篇第十六之一是孔子提醒在朝為官的冉有和子路,要盡忠職守,輔佐季孫氏,施行仁政,消弭戰爭,使人民近悅遠來,這才是大忠。孔子警告他們不可附從諂媚主上,興兵黷武,製造災難,助紂為虐。他們兩人雖找了許多藉口,說是主人意思,表面似乎忠心,實則只是為己。因此孔子講了一句嚴厲的話指責他們,是古代史官周任之言,其詞曰:「陳力就列,不能則止。」其意是,為人臣下能夠貢獻力量,才去就任職位,服務人民,做不到呢,就下台吧!不要尸居其位,只為俸祿而活。一樣的現象,權責相配!忠心與否的問題,只是發生在不同年代、不一樣的背景。

做為領導者,身負重任,若逃避、不承擔責任,只求私利,高居其位,懶惰行事,自認為有智慧,如《箴言》所記:「懶惰人看自己比七個善於應對的人更有智慧。」(箴二六16),神豈不起來見證這些領袖的不是嗎?舊約時代的先知最常批判的就是在上位而行事不正之領導者。彌迦先知痛心疾首地呼叫說:「雅各家的首領,以色列的官長啊,當聽我的話!你們厭惡公平,在一切事上屈枉正直;……首領為賄賂行審判;祭司為雇價施訓誨;先知為銀錢行占卜。他們卻倚賴耶和華,說:耶和華不是在我們中間嗎?災禍必不臨到我們。」(彌三9-11)。「論到使我民走差路的先知──他們牙齒有所嚼的,他們就呼喊說:平安了!凡不供給他們吃的,他們就預備攻擊他。」(彌三5)

經上記著說,神激動以西結先知攻擊當時代上位不行公平仁義之先知、祭司、首領、牧伯們。他說:「耶和華的話臨到我說:人子啊,你要對這地說:你是未得潔淨之地,在惱恨的日子也沒有雨下在你以上。其中的先知同謀背叛,如咆哮的獅子抓撕掠物。……其中的祭司強解我的律法,褻瀆我的聖物,不分別聖的和俗的,也不使人分辨潔淨的和不潔淨的,又遮眼不顧我的安息日;我也在他們中間被褻慢。其中的首領彷彿豺狼抓撕掠物,殺人流血,傷害人命,要得不義之財。其中的先知為百姓用未泡透的灰抹牆,就是為他們見虛假的異象,用謊詐的占卜,說:『主耶和華如此說』,其實耶和華沒有說。國內眾民一味地欺壓,慣行搶奪,虧負困苦窮乏的,背理欺壓寄居的。」(結二二23-29)

日光之下並無新事,以前發生之事今日亦有。觀諸台灣社會今日各種亂象,豈不正是如此嗎?社會公義的標準在每況愈下的沉淪中不斷往下探底,以往謹嚴的社會紀律逐漸在解體中,社會無力感的傳播,就像溫水煮蛙一樣。一位企業家如此描述:「社會無力感的總體表現是:大家都知道什麼事應該做,什麼事不應該做;但就是該做的做不通,不該做的不能制止。這種現象發展到極端時,即使面對嚴重危機時,亦不能有所反應。」4

為政者承擔責任乃理所當然之事,為政者不承擔責任乃荒謬之舉,足可當笑談。權責是相當的,權力集中,責亦相隨,執其事者必須謹慎行事如履深淵薄冰。秉持信心,勇於承擔,奮勇往前,則國家幸甚、社會幸甚、教會幸甚。教會是神的家,神的國;家有家規,國有國法。本會法規制度乃累積數代前輩工人之智慧結晶與經驗而成,若僅依少數人的理念去否定推翻傳統的作法,是不智的。

在秩序與自由的調適問題上,建立一套適度公平的制度,使教會整體的運作上,能更形順暢。團體、社會中必須適度的公平,才能使絕大多數的人感覺安然,他也才會相信守紀律將能得到報償,不守紀律,會得到制裁。教會是主的身體,主耶穌以慈愛與公義,祂的聖靈親自帶領著,如經上所言:「看哪!必有一王憑公義行政;必有首領藉公平掌權。」(賽三二1)、「等到聖靈從上澆灌我們,曠野就變為肥田,肥田看如樹林。那時,公平要居在曠野;公義要居在肥田。公義的果效必是平安;公義的效驗必是平穩,直到永遠。我的百姓必住在平安的居所,安穩的住處,平靜的安歇所。」(賽三二15-18)

後記:

當俄巴底尋著以利亞後,「於是他去迎著亞哈告訴他,亞哈就去迎著以利亞。亞哈見了以利亞,便說:『使以色列遭災的就是你嗎?』以利亞說:『使以色列遭災的不是我,乃是你和你父家;因為你們離棄耶和華的誡命,去隨從巴力。』」(王上十八16-18)。威權時代的君王,居然把國家的興衰禍福,政治責任全怪罪到鄉野先知身上。讀到此處,筆者有一種啞然失笑之感。先知的反應是吩咐國王處理事情,招聚眾人上迦密山上求雨;不理會那永不承擔責任,尋找藉口及代罪羔羊,不肯認錯,沒有自省能力的君王。

「陳力就列,不能則止」只是孔子的理想吧!英國政治哲學家柏克(Burke,1729-1797)認為人性異常複雜,善惡交錯,世上實無完人,在關乎眾人的事物──政治上的公共生活亦如其私生活一般。因此獎善抑惡乃是必要的。他說:「不要期望發現完美的人,也不要寄望在創造物中尋找神性。在我與當代人物的交往中,對人性已有更深刻體驗。」5善哉!斯言。

註解:

1.傅佩榮解讀,《論語》,立緒文化事業有限公司,民88年2月初版,頁422。語出〈季氏篇>史官周任之言。其意為:能夠貢獻力量,才去就任職位,做不到的就下台。

2.Kierke gard著,陳蒼多譯,《齊克果寓言》,新雨出版社,1998年9月初版,頁15。

3.傅佩榮解讀,《論語》,立緒文化事業有限公司,民88年2月初版,頁421-423。

4.汪彝定語,《天下的話》,天下雜誌語錄精選(1),經濟與生活出版公司,1987年6月,十版,頁129。

5.張福建譯著,《政治自由的堡壘,柏克》,時報文化出版事業有限公司,民73年1月12日,頁14。


作者: 薑桂
出版社: 棕樹文教基金會聖靈月刊雜誌社
出版日期: 12/01/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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