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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聖靈月刊第217期1995年10月)
主題特寫:[青年團契]阿爸的遺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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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亞



夏日午后,刮起一陣雷雨,回家路上,盤結交錯的閃電分叉出枝椏般的極芒,映得整片擋風玻璃閃閃發亮,雨勢才剛停了一陣,不料,又轟隆隆的疾命跟了上來,眼前一片灰暗。阿楠沒帶傘,駛進巷口時,兩排車輛已停滿了,只好繞到後院,打開車門時,雙腳用力一蹬,頂著公事包奔向後院,妻正在廚房燒飯,阿楠一逕走向樓梯口。

「老三又打電話來了,語氣挺硬的。」妻從廚房走了出來。

「什麼時候打來的? 」 阿楠把襪子脫掉,隨手往浴室一丟。

「下午,他說下了班過來找你,對了,法院來通告要你明天出庭。」

「怎麼?他們動作這麼快?」阿楠從妻手中接過通告。

鈴……

「喂……怎麼不出聲?」妻接了電話,話筒那端半響不出聲,連問都懶得問了,直接把電話筒挪過來。

「呶!找你。」

阿楠接過電話,只隱約聽到一陣吵鬧聲和女人的哭聲,也沒說電話就掛了……

鈴……,又是一陣鈴響。

「喂,嗯!……嗯……」

「阿鑫,你不要這樣,我知道你現在的情形,如果我能替你解決當然會幫你,可是這件事,你愈鬧愈兇,老三和老四氣得都把律師找來了,這樣下去,大家只好撕破臉上法院見了,我相信阿爸在天之靈一定不願看到這樣的……」

「哼,早就撕破臉了啦,找律師?你要幾個我都找給你,我也希望大家好好說啊。……很簡單!把該我的那份給我就是了,這是有法律根據的,我一樣有繼承權,為什麼不許我分?沒道理!」

「這樣說沒錯,可是你知道,這是阿爸生前吩咐的,你既然決定回生父家,就不再算是我們陳家的人,沒有資格回來分家產的! .」

「你說是阿爸說的?阿爸什麼時候說的?有什麼證據?」

「阿爸臨死前親口吩咐的。」

「好了,廢話少說,跟你講多了也是白搭,我一定要拿回我那一份,反正我戶籍沒變更,法律上我一定站得住腳,明天咱們法庭見,你就知道結果了。還有,警告你們,有誰敢在這件事上動手腳的話,我一定給他好看,不信給我試看看!」

阿楠連話都還沒搭上,就被掛了電話。哎了一聲,他緩緩坐下來,深咖啡色的沙發凹陷成一只厚重的皮箱子,讓人躺在裡頭像囚犯被禁起來,阿楠想想這陣子,弟兄間為了家產爭得毫不顧手足情面,一邊是吵著非要不可,一邊是卯足了勁,絕不讓步,自己被夾在中間,真有說不出的苦。哎!為了錢,主耶穌都不曉得擺在哪裡?

* * * *

雨停了,阿楠看著窗前的落葉,圍牆內圍牆外稀稀疏疏落了一院,涼風襲來,只聽見幾片葉稍輕輕翻弄的聲響,和巷口那隻衝著陌生人狂吠的挪威那,從牠的吠聲中,可以分辨出來者和主人的熟悉度,或者只是對路過無意停留的摩托車例行公事的吠幾聲,等摩托車聲走遠了,四周又靜了下來。阿楠看一看手錶,都快九點了,妻已經叫小兒下來傳兩次話了,想必她已先上床,翻開哥林多前書,今天應該讀第十三章了吧!阿楠轉身,正想準備上樓時,巷口突然傳來挪威那狂嘯的暴吠聲,不久,一陣汽車引擎聲滑進巷子裡來,在門前停住,熄了火,阿楠上前推開門一看,果然是老三。

阿楠招呼老三進門,兄弟倆寒喧了幾句,東南西北聊著,總繞著話題打轉,阿楠不願多談,老三見情況不妙,談到要害時,語氣就分外高亢。

「大哥,這樣不行啦!既然離開了陳家,就不是我們陳家的人了,憑什麼干涉我們陳家的財產? .」

「哎!話是這麼說,可是,他這次把老本都賠了進去,聽說連房子都抵押了,逼急了,像他那種個性,難保什麼事他做不出來。」

「這麼說,您──是怕了?」

「不是怕,只是……,大家都是兄弟,又何必太計較?更何況,大家爭來爭去有什麼用呢?看得到不一定用得到啊!」

「不行,誰跟他是兄弟啊?叫我拿錢去幫助那個無路用的人,免談!」

「你這樣說有什麼用呢?這場官司已經免不了了,要爭也不一定爭得出結果來,不如大家讓一讓,給他一份,日後見面,也還是兄弟一場!」

「不行,不行!大家的意思是絕不能退的,這場官司一定要打到底。哎,這場官司打這麼久,怪就要怪阿爸,連一張遺囑也沒有,戶口變更也沒辦,現在弄成這樣,真是棘手!」

「阿爸生前也是希望他能再回來,給他一個機會,哎!……阿爸是顧念到他……」

「望他有什麼路用?腳長在他身上,他不回來有什麼效?早就告訴阿爸他已經不是咱們陳家的人了,他就是不要聽我們的勸,才弄成大家今天這種局面,……」

阿楠聽著,久久不出聲,這時廚房的水壺叫了起來,阿楠起身走到廚房關瓦斯,端出一壺水,滾燙的水一股腦兒往小壺嘴鑽了進去,熱騰騰的霧氣一上來,陣陣茶香入鼻,令人沁心脾,老三搔搔頭,想說什麼,話才剛出口又收了回去……

* * * *

「有夠衰,一大早就下這種雨,簡直像刮颱風嘛!」老二今天起得特別早,不到九點已經打理好一切,打算今天上阿楠家當面把話說清楚,卻下起這種雨,哎!今天再不匯錢進來,侯代書那班人不知道會下什麼……,老二原想坐下來等雨停,可是想到這裡,就像屁股長了釘子,怎麼也坐不安穩,看著電話,又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趕緊把眼光挪開,「鈴……」,就在這時,電話鈴響了,老二猶豫著,心想要不要接?是大哥的電話呢,還是侯代書他們?……電話足足響了一分鐘,對方似乎很有耐性地等著。

「喂,哪位?」

「這一次──應該不會又有問題了吧?那筆錢……弄這麼久了,也應該軋進去了吧?……」老二吱唔的應著。

「三天內再收不到錢,抱歉,我只好通知法院去查封了喔!」

「是,是,請再寬容寬容,我一定會湊足的,希望你……」話未說完,對方已毫無耐性地掛了電話。

老二放下電話,心裡盤算著三天的期限怎麼把那筆錢弄到手,看著外頭的雨勢絲毫未見減弱,等下去又不是辦法,「不行,如果他們存心賴掉,豈不被人家當猴仔耍?」想到這裡,他再也坐不下去了,在牆角摸了把雨傘正要走,大片的雨順著開門那一刻的風勢掃進來,差點連傘都飛走了,他握緊傘骨,扣緊門窗,一路上咒詛著……

「哼,平常那些彎腰鞠躬的計程車,沒看到半隻人影?」看看屋簷下擠滿了躲雨的人潮,懶得跟著擠,反正走到招呼站頂多再過一條街,順著街坊走去,沒想到轉過街角時才發現排水溝堵住了,整條街已經淹到腳踝了,一路上只能儘量沿著有騎廊的地方走,走了幾步,老二撩起扯著泥水的褲管往對街一隻公共電話划過去。

「什麼?……還要等?管不了那麼多了,……沒錢?騙誰?先從你們銀行裡調錢啊!你放心,我拿多少就記多少,我開借條,當做是抵那筆錢的!什麼?不在?耍我啊?我現在就過去等人,別把我逼急了,否則……」

老二氣沖沖的掛下電話,拿起傘正要撐開來時,咻的一聲,駛來一輛滿載的計程車好心的搖開一點車窗,停下來,司機在裡頭喊著,滂沱的大雨發鼓般打在傘蓬上,根本聽不到司機說的話,只看到車門微開,好像是願意讓他進去,可是他一開門,裡頭已經擠滿了四位小姐,四雙眼睛嫌惡地瞪著一個滿身泥水的狼狽男子,後排兩位趕快揮著手叫著「擠不下了,擠不下了!」靠窗這位小姐一聽,根本不理會司機對老二的招呼,「碰」一聲,車門又關上了,整條街唯一的一輛車就這樣走了,老二在後頭朝著計程車破口大罵,用力一踢,泥水濺起來,又是一身。

看看自己一身泥濘,老二愈想愈不甘心,「哼,我就到你家賴著不走,看你不把錢掏出來?……」想到這裡,老二愈是加快了步伐,招呼站就在前面,已經看得到站牌,正待他要跑過去時,「噗通一聲……」,他整隻右腳踩了個空,掉進一個烏漆麻黑的洞裡,然後是一陣劇痛,天啊!陷下去的腳竟然痛得提不起來,老二一屁股蹬下去,用兩隻手慢慢把腳扶起來,一看,腳下血流滿地,一滴滴的血水和著泥水,往排水溝流下去,鮮紅的血水一滴進泥水裡,馬上被混濁的黑水淹沒了,連個泡沫也不見影,老二伸手一摸,除了強烈的劇痛外,竟然突出一塊白骨,這下他的手禁不住顫抖著,是冷,還是害怕?他分辨不出來了,四周是一片迷濛、灰白,看不到半個人影……

* * * *

他在醫院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三點多鐘了,他不記得是怎麼來到這裡的,問了護士小姐,她也忘了到底是誰送他來,只說記得他來的時候是被推車送進來的,因為找不到可以證明的證件,只能先放在急診室等人醒來。老二攤攤手,一臉無奈的表情,把護士交待的資料接過手後,請她先通知家人。

夜裡的急診室不像他平常去醫院探望親友時那麼熱鬧,護士小姐在一旁把大瓶藥水分別灌進數瓶小塑膠罐裡,邊量著刻度,邊和醫生談笑。老二無事,呆看著天花板,想不起是怎麼被送進來的?……只能從高高的氣窗上看出一點夜色,四周好靜,從來沒有在這麼深的夜裡醒來過,今晚,卻在這樣的午夜裡特別清醒,護士小姐走過來告訴他,家裡電話沒人接聽,他才想起,妻子和倆小都給丈母娘帶走了,這陣子為了躲侯代書那班人,他白天不敢回家,晚上只能趁三更半夜溜回家睡覺,妻小為了這檔事一直鬧著要搬出去,而他自己呢?通常和一大清早就帶著孩子出門的妻難得見上一面,一見面又非吵上一架不可,日子久了,雖然同在一個屋簷下,大家還是乾脆避不見面來得好。那天,侯代書那班人又請仲介來估房價,妻已不勝其擾,丈母娘一大早就上門來把他罵了一頓,然後把妻和倆小帶走了,他還在睡夢中呢!迷迷糊糊的,只聽見門「砰」一聲響,他又繼續倒頭就睡……

一陣嗚咽聲響起,救護車聲劃破清曉時分,臥了一夜,讓人連翻個身都覺得四肢疼痛難支,稍微起身就牽動傷口,他想起了那個沒蓋好溝蓋的下水道洞坑,害得他無緣無故摔成這樣,又開始咒罵起來,想到他因為連絡不到妻子,只好在這裡窮耗著,他又遞給護士小姐另外一支電話,護士小姐不搭理的接過電話就走了,慢慢地,麻醉藥效退了,必須靠著一包包消炎藥去麻醉傷口的劇痛。

吃完早餐,與其說是用「吃」的,不如說是「吞」了一鍋粥水,因為實在太餓了,連平常絕對不碰一下的炒蘿蔔乾都撿了下肚,「什麼醫院嘛?吃這種菜!」他抬頭看看四周,全病房裡只有他和鄰床的一位老先生吃了醫院準備的早餐,其他的人不是還躺在睡夢中,就是等著家人另外的安排,大家對他的抱怨毫無回應,只報以不奈的表情,彷彿無故地被打擾似的,他只好轉移眼光,注意到旁邊的老先生,竟然正轉過頭來,對他微笑示意,夾起一塊蔥蛋,津津有味地猛向他點頭,老二看了嚇一跳,這個老人整個人癱在床上,露出棉被外的雙腿長著化膿的瘡泡,灰白的菸癬大塊小塊的佈滿全身,連眼角都有幾處白斑,可是,嘴角裡卻堆滿了笑意;老二覺得奇怪,一碗粥有什麼好吃的,沒魚沒肉沒香味兒,要不是肚子真餓得受不了,這些東西根本令人難以下嚥嘛!老二正對這個老人善意的微笑不曉得該如何回應時,護士小姐進來了,在每個床上分放藥包,吩咐他照三餐飯後及睡前吃,他接過手擱在一旁,鄰床的老先生還在對他笑著,他這次沒再回過頭去正視他,只是若有似無輕輕地點了個頭。

吃完了藥,腳上的傷口不再那樣刺痛,全身開始有一種痲痺浮腫的感覺,令人昏昏欲睡,看一看錶,又快中午了,他奇怪為什麼老婆和孩子都還沒來看他?難道是醫院沒有連絡上人嗎?不會吧?明明給了另外一支電話,一定找得到啊,還是這麼倒霉的事都沒半個人關心?孩子呢?……哎,老二想起那小兒子指著自己鼻子大罵壞蛋時的表情,他那時手上正糾著老婆的頭髮,小兒子從一旁扭過身來咬住自己的褲管想替媽媽解危,他看在眼裡,「罵」了一聲,連細漢仔也這款樣,要跟老爸拼命,自己覺得好氣又好笑,就鬆開了老婆,想蹲下去抱小兒子時,那知他連退了好幾步,嘴裡罵著就跑出去了。哎!現在想起來,還真覺得過意不去。

「嘿……」

老二正無聊得發慌,想找人吐吐苦水時,便主動和老人寒喧了幾旬,不過,才剛開話匣子,門口擁進一群人,一下子就把病房擠得滿滿的,他們圍在老人身旁,擋住了他觀看老人的視線,只見有人幫他翻身、捶背,有人彎下腰來和老人講了幾句,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什麼,只見一夥人露出齒白邊打鬧邊笑話著,老人被逗得哈哈大笑,笑聲吵醒了對床的病人,大家一看,又趕緊摀住嘴巴,偷偷指指對床,聲量頓時減弱下來。一個小女生幫老人倒了杯水,要老人吃藥才會好得快,大家又笑了,不久,其中幾個人告辭了,病房隨著陸續離去的身影漸漸恢復原來的冷清。老二這時禁不住心中的好奇,終於主動開口,問老人剛剛那些人是他的親戚嗎?

「那些是我的弟兄姊妹。」老人說。

「什麼,你有這麼多的兄弟姊妹?不像啊!」

「不是,我一個人來台灣的,家人都在大陸,他們是我們教會的弟兄姊妹。」老人說出這句話時,嘴角揚著抑不住的笑容。

老二掏掏耳朵,不太敢相信。

「喔?……是耶穌教的啊? 」

「是啊,耶穌愛世人,也告訴我們要彼此相愛,所以我們就像一家人似的……」

老二一聽,心裡想算了吧,大哥不就是信耶穌的,一天到晚往教會跑,有了一兩個錢就往那裡捐,還不是都要孫中山幫忙,什麼一家人?沒有了錢還談什麼耶穌?我才不信!

老人的臉還是堆滿了笑容,點了點頭又說:「少年耶!信耶穌心中就會有喜樂、有平安,我看從進這病房到現在都沒見你笑過,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啊? 」

老二一聽,覺得自己真笨,好像一下子就給人猜出心事來似的,可是眼前除了這個老人又沒有其他人可以聊聊,反正已經談起來了,乾脆順著話說。

「我才不相信信耶穌會上天堂,我只相信錢可以救命,沒有錢一遇到討債的,準沒命!我大哥就是信耶穌的,他以前也常帶我去教會,可是我看他有錢就往教會送,我才沒那麼傻呢!」

「少年耶,你不懂啦,我跟你說,耶穌不是死要錢的,祂是我們的救主,只要依靠祂,祂就必成全你所需要的;你大哥把錢捐給教會是他甘心樂意的,耶穌並不在乎他捐得多或少,聖經上說只要是捐得甘心樂意的,是神所喜悅的,他能夠知足,所以過得平安、快樂。可是,有些人很有錢,但生活並不平安,常常遇到病痛災禍,再多的錢也無法買到健康與快樂,你說呢?」

老二愈聽,心裡愈不是滋味,奇怪老人為什麼對他說這些,因為自己爭了半天,結果錢還沒到手就成這副德性,就算自己得到了該得的那一份,卻是看得到用不到,還把自己搞得烏煙瘴氣,老婆孩子也不見了,一個人躺在這冷清清的醫院裡,可說是既沒錢,又一點也不平安!這老人明明就是指著他來說的,真是的!老二心裡雖然這麼想著,還是很不放心,怕自己這麼簡單,三兩下就給一個老人哄住了,「騙人的,我還是不相信信耶穌就會上天堂那種騙三歲小孩的玩意兒!」 想到這裡,老二覺得自己不應該當傻瓜,轉個身,蒙起棉被睡起大頭覺,不再理老人。

昏昏沈沈的,一覺醒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太陽都斜照床頭了,老二撐住兩隻手背想試著坐起來,可是剛上了石膏的右腿一動就扯著上下筋脈,禁不住「哎喲!」了一聲,劇痛不己,隔床的老人見狀,趕緊替他按鈴請來護士小姐,護士小姐一來,把床頭底下的搖桿轉了幾圈就走了,老二想問自己的傷勢情形,護士小姐一概回答等醫生來再談,老二只好把吐問了一半的問題又收了回去,他是很想知道妻子在哪裡的,哎!算了,問了也是自問……。老二又拖回被單,蒙頭就睡。

晚餐是醫院裡的歐桑推車送來的,歐桑幫他把飯菜端在特別為病人設製的飯架上,那架子貼著大腿擱著,讓病人可以一口口就近取用。吃完晚餐,他想倒杯開水吃藥,試著用右手搆著桌上的開水瓶,好不容易到了瓶把可以順勢拖過來時,突然伸出一隻手來,嘩啦啦的淨白的水從瓶子裡倒了出來,老二從玻璃杯的倒影中看到兩個西裝筆挺的男子正站在他跟前,猛回頭一看,竟是侯代書一班人,老二心裡想這下糟了,他們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裡?老二正慌忙心亂時,沒想到兩個人竟在那裡哈腰鞠躬,老二心裡萬般狐疑著……

「驚訝吧,陳老闆!我們怎麼找到這裡的?……實不相瞞,應該先恭喜你,聽說你已經順利繼承陳家產業,……昨天消息傳到我們這裡,真是替你萬分高興,往候咱們不是還有很多計畫嗎?……」

「不是早跟你說過,我不會讓你白等的,只要再給我一點時間,一定沒問題的!」

「哎呀,陳老闆,別這樣說嘛,咱們的交情又不是一兩年的事,隨口說說的你還當真呢!你放心養病好了,一切事情包在我身上,我一定替你打理的好好的。」說著頻頻點頭,另一位男子從口袋裡遞出一張燙金名片,「請多多指教!」說完後兩人告辭。老二目送著兩人走出房門,傍晚的彩霞在天邊璀璨的流往,對床的病人不知什麼時候出院,床位空了下來,忽然更覺冷清,握著手中的燙金名片,老二嘆了一口氣。

「先生,你有事?」老人用力叫拍了一聲,把陷入迷思的老二喚醒。

「沒事。」

「先生,剛剛那兩位是你的朋友吧?怎麼,你家人一直沒過來嗎?」

老二心想這老人怎麼這麼囉唆,問東問西的,好不煩人,就隨口敷衍了幾聲。老人見他不顧多談,也不再多問,客氣的微笑點頭。過不一會兒,又一群他的弟兄姊妹圍進來,一下子整個病房又熱鬧起來。

「總伯呀,去聚會了!」幾個碩壯的年輕人一進門便喊著。

「總伯老了,走不動囉!……」老人裝作一副閑懶的樣子,一夥人又笑了。

「走不動?沒關係,扛都把你扛下去……」邊說著,幾個人已經把老人扶下床,放在輪椅上。

「走囉……」老人坐在輪椅上,臉上堆滿了笑容,臨走時不忘回頭跟老二再見。

「耶穌愛世人,更愛你!記得要回去你大哥那裡找耶穌啊!……」

「嘿喲,嘿喲!走囉……」年輕人的嬉笑聲漸遠。

老人最後的話迴盪在病房裡,在老二心中抽動了一下,直到走廊已不再有笑聲,不再有足音,床前的星星一顆顆輪流點亮──即將來臨的漫漫黑夜。






作者: 殊亞
出版社: 棕樹文教基金會聖靈月刊雜誌社
出版日期: 10/01/19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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