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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恆忠
開離波士頓似乎不是難事，從它西邊的劍橋市，往南開到查爾士河，過橋，就上了90號公路，很快的，波士頓忙碌得令人意外的車河，已經被拋在遠遠的後頭。
回家的路，已有淡淡的秋意，雲很低，路上時有凝在眼前的霧。開了不久，已經進入麻薩諸賽州的山區，公路兩旁綿延的樹林和草原，在霧氣中，似有潑墨山水般泛染的綠。一隻鷹在樹梢的上方飛翔，伸展著張開的翅膀，是不是在跟著我們？偶而，被路旁高高的樹遮掩；再出現時，又是充滿自信，翱翔自在的穿越層層霧氣，飛在我們的上頭。
翔，從小，我就這樣叫你。
這一次回家，你沒有上車，沒有再堅持開車，陪我們回來。留下，因為你已從多倫多的大學畢業，有進一步的學術研究，要來這裡五年；或許，你更在意的，是離開家，離開父母，能夠單獨的飛。沒有你在車上，我有異樣的心情，想到波士頓的這五年，也想到你接著會成家，從此不再住在家裡，很不習慣。不是嗎？24年來，你一直常在身邊，我們的新知往往是你的舊聞，你常在餐桌上分享學校的一切，和你出人意表的見解，你也在我們上班晚歸前割草剷雪，在我們的電腦出問題時敲兩下化解。看你，聽你鼓勵和勸慰，是那麼方便。
這一路，怎麼總有霧氣凝在眼前……。
「爸爸，我是不是你的玩具？」我低頭看你，三、四歲，笑著促狹的大眼睛，把什麼東西都當玩具專注忘我的玩，連你自己也看作玩具？你的手在我手中，我們走在從教會回家的路上。我把你抱上來，很輕，不像現在，用打籃球的假動作，一轉身閃到我的後頭。
我已經忘記當時怎麼回答，但記得，我雖從你享受很多，卻從沒有把你當玩具。你很有主見，是主耶穌借給我們，教我們人生，讓我們跟著成長的，現在你要出發，去追逐童年曾有的夢，或許，我們也該從這裡畢業，進入另一階段的學習吧？
等候耶和華的，必從新得力，他們必如鷹展翅上騰，他們奔跑卻不困倦，行走卻不疲乏（賽四十31）。
我們十四年前在後院種的那棵楓樹，已長得跟房子一樣高，一些葉子正在這初秋換季的時節轉成淡淡嫩嫩的紅，襯在綠樹中，有點初生之犢的感覺。再不久，滿樹的紅葉將映在後窗，豐富我們的視野。二十幾年來，我們從你和姊姊身上看主的疼愛，看主陪你們，從初生，到嫩紅。你也知道，祂是賜力量的神，仰望祂，你必不困倦，且要如鷹，展翅上騰。
祂用美物使你所願的得以知足，以致你如鷹反老還童 （詩一○三5）。
從台灣搬來加拿大時，你八歲，阿姨第二年來訪，送你一隻古銅的史奴比錶，錶面是史奴比狗狗，可以翻上翻下，把狗狗蓋進裡面，翻出另一面的銅殼來。你覺得這隻錶太幼稚，把它送給我。到今天，我已戴著它十幾年；它提醒我一個童心，用清新有趣的態度，看沉重的世界。
不知道在我們上頭翱翔的那隻鷹，從高處看下來是什麼感覺？姊姊去年結婚，今年你離家就學，面對偌大的房子，我們看到的，是一種完成，也是一個開始。完成的，是以兒女為重心的生活；開始的，是重新獨立的另一種成長。開離波士頓似乎並不困難，我們也要起飛，像長大的孩子，飛向天際，自在的翱翔。
我們也要用天上的眼，看地上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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